格里高利闻言，只是笑笑，并没多做评价。
明明，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看起来都极有城府，可说出的话，却隐隐透露出狂热的意味来
他们的神情，有几分像当年在柏林的小酒馆里慷慨演讲的元首—
一样的对某些事深信不疑，一样的于眼神中充斥着疯狂。
这让看出这点的格里高利，有某种心悸的感觉。
自古以来，天才都是疯子。
他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这句话，转而也想明白，也许，在他们的价值被证明的情况下，或许，合作是对双方都好的联手方式。
因为，如果把他们吸进史坦利投行的话，虽然能获得更多的利润，但却无异于在自家心脏的内部，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强势的高管架空董事会，继而掏空公司的事例，这些年他看的简直不要太多。
而他于暗流汹涌的商海中浮沉一生，眼瞅着即将就要上岸，可万万不想临了栽一个大跟头，步了某些人的后尘。
按理说，依照他现在稳妥的经营方针，应该是一口回绝这两个年轻人的。
但对方所说的那句‘赶上甚至超越高森集团’，又让他不由怦然心动。
应该说，这句话正好挠到了格里高利的痒痒肉。
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老牌资本家，他这一生可谓是跌宕起伏，其人生经历可以轻松写成一本名人传记。
而每一个成功之人，在功成名就之后，都不可避免的会有那么些遗憾。
对于格里高利来说，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他的心血，如今美国第二大投行，摩根史坦利公司，始终被高森集团压上一头。
寻常人尚且不愿有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心高气傲的格里高利？
但任凭他费尽心神地经营了几十年，直到现在，高森依然稳稳地压着史坦利一头，并且在他对公司掌控力日渐降低之后，只怕他有生之年，都未必能看到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但现在，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却给了他一个希望。
但这个希望，却又如水中月，镜中花，让人看得见，摸不着
他很纠结。
如同窗外轨迹飘忽不定的细雨。
在沉默了好久以后，他最终也没给出个确切的答案。
但墙壁上的钟表，却早已走到了该离开的时间。
大人物们的一大悲哀，就是他们的时间，往往由不得他们自己去做主。
他站起了身，接过了杰兰特从挂钩上给他递过来的帽子，越过了纳尔逊，走到了门口。
门外的两个保镖早已恭候多时。
他止住了两人想要送上一程的举动，很中肯道：
“你们两个，在我所见过的年轻人中，是最有想法的两个，而你们的提议，唔很大胆，很激进，有点要争做第一个吃螃蟹之人的意思，但是，对我这个你们选择的‘合作者’来说，却很需要胆量。”
他把‘胆量’这个词说的极重，但语意却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像是讲了一个德州的冷笑话。
纳尔逊回道：
“我想，您和摩根史坦利，从来都不是缺少胆量的存在。”
“是吗？”
格里高利和蔼地笑了笑，离开了房间，却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先按照你们说的做吧。”
格里高利来的不快，走时倒是一点都没拖泥带水。
这场小房间内的会谈，看似很长，但实际上总共持续了不到三十分钟。
咖啡店外的细雨依旧下个不停。
湾区的海风吹得更猛烈了些。
杰兰特手捧一杯刚煮好的美式，站在被雨滴淋湿的玻璃前，怔怔地看着外边的雨景。
与之前纳尔逊发呆时的状态很像。
从杯沿飘出的炭烧味，很快弥漫在了小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让坐在他身后的纳尔逊微微皱眉。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美式这种醇香但苦涩的气味。
没有奶和糖的咖啡，对他来说恐怕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饮料。
而杰兰特却与他口味正好相反。
他看到，杰兰特侧过了身子，如饮甘醴般抿了一口苦涩的美式，俊雅的侧颜上浮现出一丝满足的表情。
待其回味了一会儿后，才对纳尔逊问道：
“你怎么看？”
他没有具体问‘看什么’，但以他们两个之间奇妙的默契感来说，纳尔逊自能闻弦而知其意。
“老家伙动心了。”
纳尔逊回答的很简短，而对之前尊称的‘格里高利董事长’，在此时也没有了敬重的意味。
但杰兰特却丝毫不感到惊讶。
因为，他在背后称呼格里高利之时，也是用这个称呼。
这个人，虽然是一名成功的资本家，但以其过往的‘光辉事迹’来说，的确让人提不起敬重的念头。
所谓吸髓敲骨的万恶资本家，指的便是格里高利这种人。
但人不能凭着好恶来做事。
尽管，他们两个都不喜欢这个人，但他们却需要其的帮助。
“光是动心，还不够啊”
沉吟了片刻，杰兰特露出了锐利的眼神。
“当然不够！”
纳尔逊突然站了起来，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杰兰特，你知道吗，在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对于格里高利这种人来说，在没有见到真真切切的利益之前，他是不会贸然下注的，甚至，就算有了真切的利益，他也不见得就会真心实意的合作。”
杰兰特想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转而问道：
“那如此看来，我们要给他一些甜头了？”
“单纯的甜头是没有用的，那只会让他以为是捡来的零用钱。”
纳尔逊摇了摇头，说道：
“在他下注之前，我们要先下注，让他喜欢甚至迷恋上与我们合作的感觉，将他凭空得到的收益，变成一个鱼饵。”
鱼饵吗
杰兰特点了点头，见纳尔逊将要离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似是不经意道：
“鲁道夫，多穿些衣服吧”
他顿了一下，用余光瞥了眼外边不停歇的秋雨，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毕竟冬天，马上就要来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