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然而身在局中的纪宁宇却丝毫没有察觉,杨洛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纪宁宇作为一个野路子,甚至野路子都算不上,一身元气不比普通人强多少,可就是这么个几近废柴的人竟然进了天机宫,而且还是天机宫内院。他同样不明白一个进天机宫不过数日,甚至连最基本的东西都还没接触的时候,他又被派去执行外勤,而且带着他的是鼎鼎大名的黄若白,那个挂号帝下之都昆仑虚执行司的怪胎,这更让人想不透,而且他顶撞师长被冯道先抓住把柄,本来就有可能被驱逐出去,最后这事又不了了之,甚至最小的惩罚都没有。想到这里杨洛灵机一动,难道是执法院想借外勤之名除去纪宁宇,可他一个小小的学生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吗?而且如果是这样有为什么要派黄若白去带队呢?
杨洛琢磨来琢磨去,感觉这事儿不对,索性他不想了,一把把纪宁宇按在椅子上拿着一把削水果的刀威胁纪宁宇说:“小子,老老实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短短几天就让你去外勤?不老实交代我切了你。”
纪宁宇捂着裤裆讨好的说:“好师兄,你看我像是知道什么的人吗。我这也不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嘛!”
杨洛把削好的苹果塞到纪宁宇的嘴里喃喃自语说:“那也的确,看你小子也不像是什么神秘人。”
“一大清早的你琢磨这些干嘛?有毛病吧?”
“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我担心有什么用啊?”
“至少你意思意思让我也觉得你没被吓傻吧?”
“我现在犯晕呢!离傻也不远了。”
“算了,上课去!”杨洛愤怒的说。
纪宁宇讨好的笑了笑问:“今儿都是些什么课啊?”
“丹青!”
“又去?”纪宁宇一听到丹青就觉得头疼。
杨洛说:“当然去了,你的事儿让我想得头疼,我要去好好练练心性。”
“反正你总有理!我不去,我去上自己的课。”
纪宁宇的这节课是一节术法课,讲如何御物,所有人身前都摆了一把写满了符咒的戒尺。教课的先生说:“能进内院的都是天之骄子,你们都是有了一定术法基础的,甚至很多人御物之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但为何我们还要上这门课呢?”
老先生扫视了一眼全场继续说:“因为御物之术是接近于道的术法,它的本质不是幻术,而是你对这个世界本源的理解。那么现在谁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什么?”
学堂里鸦雀无声,老先生扫视台下,眼光扫到纪宁宇那儿的时候停了下来,老先生说:“你起来回答一下你理解的世界本源是什么。”
“世界的本源……”纪宁宇搜肠刮肚,他感觉这个问题的深奥程度不亚于“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将要去哪里”的这三大哲学问题。而且纪宁宇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将要去哪里?”
纪宁宇询问似的回答:“世界的本源是物质?”
“不学无术!”啪的一声,纪宁宇结结实实挨了一戒尺,看来天机宫的先生都喜欢用戒尺啊,纪宁宇有了上次的教训,哪敢反抗,只得乖乖受着。
“有谁知道这个问题的?”老先生又询问了一遍。
有一个人缓缓举起手来,他回答说:“世界的本源是混沌中诞生的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化出四象五行,而后化生万物。”
“不错,我们御物之术就在于如何操纵阴阳二气来化生万物,与所御之物产生联系,你们很多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虽然御物之术不差,却与道相去甚远,所以终究达不到顶尖。”
“你们桌上摆着的是刻了符咒的戒尺,符咒上元气流动,你们若不好好感受元气的流动就难以控制,而在感受元气的过程中,就能让你们对这阴阳二气有所感悟,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所以你们要用心体会。现在,请你们运用元气和戒尺上的符咒进行沟通,让它浮起来。”
老先生说完,底下的学生开始运动元气,虽然有快有慢,但绝大多数都沟通了戒尺上的符咒,那符咒在元气的流动下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芒,随即都缓缓浮了上来。戒尺上的符咒纷繁复杂,沟通的时候极耗元气,有些人的戒尺浮空之后就不稳定,左摇右晃的,有的甚至就浮动了一下随即符咒的光芒熄灭,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成了死物,而有的人则又用力过猛,那戒尺到处飞串,一个不小心,符咒承受不了那么强大的元气而断成几块。而这么多人中也有非常稳定的,其中就有四五个人的戒尺在空中静若磐石,那五个人中的两个正是纪宁宇的冤家冯乐冯章。另外三个一个是雷思佳,一个是叫石头的和尚,一个叫王玉文的世家公子。
虽然各人表现不一,也有优有劣,对于表现好的,先生不夸一句,表现差的也不谩骂一声,那些损坏戒尺的让他们重新领一只,但当先生看到纪宁宇的时候,那是真正的生气了。
先生问:“我刚才让你们干什么?”
纪宁宇回答说:“先生让我们运用元气让戒尺浮起来。”
“那你又在干什么?”
纪宁宇挠着头说:“我,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先生脸色一青,瞪着纪宁宇问,“没干什么那你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
先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狠狠在纪宁宇背上打了两下。那冯乐唯恐天下不乱,大声说:“郝先生,这个人一向不敬师长,他压根儿就没把您的吩咐听进去。”
纪宁宇回头狠狠瞪了冯乐一眼,冯乐视而不见。郝先生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寒声问:“是这样吗?”
纪宁宇无辜地摇头回答:“不是这样的先生,我不会御物之术……”
“运用元气你会吗?”
“不会。”纪宁宇小声回答。
“不会?”他背后又挨了一下,郝先生说:“元气是一切术法的基础,你告诉我你这都不会,那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纪宁宇有些生气,理直气壮的回答。
郝先生被气笑了,他问:“你什么都不会怎么来的内院?”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人拉过来的。”
“哦?还有这等事?我们天机宫内院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还要到处拉人了?”
郝先生说完台下哄堂大笑,纪宁宇脸色发烫,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郝先生制住笑声说:“行了就这样吧,你把从今天开始坐到角落里,只准旁听,哪天你学会运用元气了我就让你上我的课,明白吗?”
“明白。”纪宁宇小声回答,然后搬着东西坐到角落去了。当他路过冯乐的时候,脚被冯乐一勾,一个狗啃泥向前摔去,正好磕在雷思佳的桌角上,嘴里立刻一股腥甜味,纪宁宇的牙被撞掉了一颗。
看到他摔倒,学堂里又是哄堂大笑,纪宁宇吐出那颗牙,雷思佳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纪宁宇含着满嘴献血,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雷思佳桌子上的戒尺转身,一口血喷在冯乐脸上,劈头盖脸就打。那冯乐哪里是那么好惹的,纪宁宇的戒尺还没碰到他就被他一拉,纪宁宇顿时摔倒在地。
冯乐按住纪宁宇,借着课桌的掩护一只脚踩在纪宁宇的脸上,乖巧的问郝先生说:“先生,他刚刚自己摔倒还想动手打我,又在课堂上不尊重您,您看怎么办?”
郝先生道:“把他送去执法院。”
冯乐叫起冯章说:“先生,我先和哥哥把他送过去了。”
郝先生点头应允,雷思佳站起来说:“先生,我也去。”
郝先生也允许了。
冯乐冯章一人抓着纪宁宇一只手扭着他出了学堂,路上冯乐还想打纪宁宇几下,被雷思佳拦了下来,冯乐说:“师妹,你怎么还护起这种一无是处的野路子来了?”
雷思佳说:“没什么,我看不过眼。”
冯乐笑了笑,讨好的说:“到了执法院师妹你可别乱说话啊,三爷爷听了该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就有些麻烦了。”
“你是在威胁我?”雷思佳笑着问。
冯乐摇摇头笑着说:“师妹多心了,我只不过是提醒师妹,雷家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雷思佳若有所思,冯乐自认为点到即止,更是神气。
纪宁宇吐出嘴里的血,冷笑不止,他知道雷思佳算是一路护送,也知道如果去了执法院她如果开口维护自己难免被卷进来,心想我男儿之身,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陷入麻烦之中呢?一想到这里豪气顿生,他朗声说:“雷师姐,谢谢你了,到了执法院您就回去吧。”
雷思佳还想说什么,但看纪宁宇满脸不在乎,心中亦是默然。她原来也是内心挣扎,现在纪宁宇这么说她也乐的借坡下驴。
很快就到了执法院,冯乐又状告纪宁宇在课堂上不敬师长,打架生事,又专门给冯道先展示自己被打的伤痕,其实也不过是他自己故意撞得淤青,此时执法院就冯道先和另外几个人,上次的那个老人却不在。
冯道先看到冯乐手臂上的几处淤青大笑说:“好啊,看来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纪宁宇傲然挺立,嘴角含笑,就像是无意的吐了一口嘴里的血。那冯道先看到纪宁宇如此五礼,也不动怒,对冯乐说:“你们在课堂上如何打架的你再给我掩饰一遍。”
冯乐高兴地说:“是,三爷爷。”
说完又要动手,正在这时,门外闯进两个人,却是去而复返的雷思佳,她前年的不就是唐逸德唐先生吗?
唐先生一进来就注意到纪宁宇脸上的鞋印和满嘴鲜血。
他面色顿时一变,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问:“谁打的?”
纪宁宇冷笑,又朝前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这次由于太用力,差点吐到冯道先身上。冯道先说:“唐逸德,你都看到了吧,如此五礼之人,你还想护到什么时候?”
唐逸德又问了一句:“谁打的?”
冯乐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说:“是我打的,他在课堂先……”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只听嘭的一声,冯乐撞在一根柱子上,顿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冯道先飞身过去抱起冯乐,查看一下发现冯乐虽然晕厥,倒也没什么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他转头冷冷地看着唐逸德说:“唐逸德,唐先生,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冯家结下梁子了?”
唐逸德并不理会冯道先,给纪宁宇喂了一颗丹药,可那丹药刚喂到纪宁宇嘴边就被冯道先夺了过去,唐逸德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没加防备之下就被他把药给夺走了。
冯道先把药踩在脚底笑着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配吃玉露丸?”
旁边的那些人也都帮腔,冯道先也取出一粒喂给冯乐,冯乐服了药悠然醒转,可他一看到唐逸德,顿时脑袋一缩躲到冯道先身后,竟被唐逸德一耳光扇出了阴影。
唐逸德又取了一颗药给纪宁宇,纪宁宇却冷笑着说:“喂狗的东西给我干什么?”
冯道先拍手叫好说:“说得好!”
唐逸德小声说:“别任性,快吃了!”
纪宁宇接过药,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一下扔到冯道先脚下说:“说了是喂狗的东西,就得扔给狗。”
冯道先被如此羞辱,哪里还挂的住,双手弯曲成爪向纪宁宇抓去,就在碰到纪宁宇的那一刻纪宁宇被唐逸德往后一拖,纪宁宇衣服被抓掉一块,然而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抓。
“唐逸德,你还要护着他?”冯道先现在反而不生气了,面色平和的问。
“冯道先,你不就想借他扳倒我吗?麻烦你别那么麻烦了,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这孩子我保定了!”
“这么说来我倒是更好奇这孩子的身份了,他对你如此无礼你还能忍受,和你关系真是不一般啊,我忍不住想你这铁树难道在哪里也开花儿了?”
“你别信口开河,这孩子的父亲是我要好多朋友,这孩子又是天赋异禀,我帮他也是应该!”
“天赋异禀?”冯道先笑着说,“他的元气波动和一个不修行的凡人差不多你告诉我他天赋异禀?”
冯道先继续说:“我的确想扳倒你,这孩子给了我这么好的借口,我何乐而不为呢!”
唐逸德也是冷笑说:“冯道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会让你甚至你的冯家万劫不复的!”
“笑话!”冯道先大笑说,“我冯家屹立千年,就凭你唐逸德或者唐家?”
“屹立千年又如何?百年前的楚家何尝不是屹立千年?”
“那是他们自己有取死之道,被那两个人盯上,千年世家又能如何?但你唐逸德,恐怕还没这本事!”
“是啊,我唐逸德什么水准我知道,可你冯家什么水准我也知道,你冯家比方面不可一世的楚家恐怕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十万八千里又如何,仍然不是你唐逸德可以窥探的,何况唐家恐怕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倾全族之力与我冯家为敌吧!”
“多说无益,好自为之!”唐逸德扶着纪宁宇朝执法院走。
冯道先拦下他说:“唐逸德,在执法院的人你以为你能随便带走?”
“那我呢?”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宫外传来。
冯道先一听那声音脸色顿变,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唐逸德,后者面无表情,却让冯道先猜测不透。很快一个人走了进来,冯道先,唐逸德以及一众人全部行礼,唯有纪宁宇站在那里甚是扎眼,他不跪,唐逸德也不提醒,这让冯道先心中又是一喜。
“你就是纪宁宇?”
“你又是谁?”纪宁宇反问,此时此刻他已经豁出去了,眼前人是谁他倒不关心,心里早打着破罐子破摔的主意了,因此罕见的血性了露了出来。
那人笑了笑说:“我啊,不是谁!”
纪宁宇被他的回答逗乐了,心里的那口怨气一下消了大半,那人看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冯道先说:“这件事就此打住吧!”
“可是宫主,这纪宁宇他……”
“我说这件事就此打住!”
“是。”冯道先颓然回答,眼底的那抹恨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那人叹了口气说:“都累了,回去歇息吧,逸德,你跟我来。”
唐逸德应声而去,走之前又给纪宁宇强喂了一颗丹药。雷思佳扶着纪宁宇,在路上,纪宁宇又低声道谢。
雷思佳说:“你刚刚那么倔,唐先生都差点儿下不来台!”
“我就是心里那口怨气憋得慌!”
“唐先生一直在帮你!”
“我知道,可当时只为了图一时爽快了,现在想想的确不应该。”
“你呀,真是又倔又冲动!”
纪宁宇笑了笑,不小心牵扯到伤口,顿时疼得撕心裂肺,笑容顿时扭曲,雷思佳看到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纪宁宇为博佳人一笑,做更多鬼脸,雷思佳笑个不停,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上了两天课两天都进执法院,真不知道你是走背字儿还是惹事精,现在又还笑得出来!”
“我这是苦中作乐,如果不这样我还不得抑郁死啊?”
雷思佳又皱着鼻子表达不满,这个可爱的表情反而让纪宁宇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