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
温铃儿坐在临江别墅阳台的黄花梨木椅上。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洒在身上,她远眺长天。
长天尽头是江南。
那张瞧不出真实年龄的漂亮脸上,清静如一泓湖水。
一根鲜艳的红绳挂着两个很古朴的并蒂铃铛,系在宛若象牙雕琢的手腕上,随着纤长白净的手指,时不时拂动额前被江风吹乱的秀发,发出叮当脆响。
蓦然,diàn huà响了起来,她慢慢的接了起来。
“我知道了,不无论如何,必须明天搭乘的航班滚回南云。”
温铃儿说完挂断了diàn huà,对着旁边的保镖说道:
“杜明烈,去给我拿壶酒。”
俯瞰着滚滚东去的澜沧江,许久之后她冷声哼道:
“齐晖,你终于来了。”
温铃儿扬起雪白的脖颈,咕咚灌了一大口烧刀子。
烈酒入喉,辛辣的酒气充满了整个肺部,她优雅的捂住嘴,忍不住咳嗽了几下,但是脸上充满了期待。
她仿佛已经嗅到了鲜血的腥热。
南云主战场的硝烟,终于要点燃了。
温铃儿至今不清楚齐晖的出身。
她动用各种关系,只能查到齐晖十七岁以前的档案。
只是隐约知道他好像在某个部队上呆过。
并且这一切,随着乐天酒吧被那伙军人砸掉,更印证了她的判断。
温铃儿不用想都知道。
那伙军人和齐晖脱不了关系,他们是在警告自己。
“切!”温铃儿轻声冷哼。
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做梦!
在温铃儿看来,这并没有什么。
齐晖做为一个军人,或许是因为曾经执行过某些特殊任务,身份被国家隐藏,这不算什么。
自己的手下,也笼络有不少部队退伍的精英。
所以对于齐晖的身份,温铃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乐天酒吧被砸,她更没放在心上。
军队又何妨?
那件事只有五个人知道,金三角的莎坤自然不会说,令狐言对自己忠心耿耿,接头的人已经被令狐言沉湖沧海,上帝之锤的杰克早已命丧黄泉。
温铃儿冷笑一声。
只要你们抓不住我的把柄,能奈我何?
所以对于酒吧被砸,温铃儿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温家现在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处理,我对你军队敬而远之。
难不成你们还能开着军车,闯入我的这间别墅?
随你们闹吧,本姑娘稳坐钓鱼台。
让你们尝尝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
温铃儿又喝了一口酒,脑海中浮现出齐晖的身影,内心深处却莫名的一痛。
她眼神复杂,轻轻叹息。
齐晖的出现,揭开了她心底最深处的一道伤疤。
这个世界上极少有人知道,许多年以前,南云大学曾经有个男生。
也是英俊潇洒,也是意气风发,更喜指点江山。
那个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男生,很轻易的就掳获了还是少女的温铃儿的心,也很轻松的刺破了她看似坚硬无比,其实比谁都柔弱的心。
黄、赌、毒!
这是每个男人一生中都摆脱不掉的蛊惑。
混迹于地下世界的温铃儿,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沾黄的男人肯定薄情,薄情必然寡义。
涉赌的男人一定无情,无情绝对冷酷。
吸毒的男人必定灭亡,连带着他的家庭。
试想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够摆脱这些恶魔的梦魇,除非有大毅力,若非真汉子,否则谁也无能为力。
在这三个yòu huò之中,她最痛恨的就是对感情的不忠。
温铃儿隐约记得,曾经她也有个温馨的家,但是自己的父亲有了新欢,抛弃了她们母女。
温铃儿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只是记得妈妈带着她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南云,贫困交加,死于病魔。
从此她成了一个孤儿,像只野狗在银生城的大街小巷上乞讨,直至遇上温兆豪。
他眼中惊鸿一现的那缕不知道是温情,还是怜悯的眼神,让孤苦的温铃儿心中一动。
随后他端出来的那几个果碟,让温铃儿下定了跟他走的决心。
不管是刀山火海,无论当牛做马,活下去,是当时那个幼小女孩心中的本能。
这世间的事情啊机缘巧合。
随后的温铃儿倔强的成长,直到纤细手腕上的那两个铃铛威震黔南。
所以温兆豪对她而言,不只是恩人,还是教父。
虽然她开始的时候,并不受温家其他人的待见,但是温兆豪的这份恩情,她下定决心,要用一生去偿还。
温铃儿其实不知道,她有一点和齐晖非常相似。
也许同为孤儿的缘故,她和齐晖一样,对亲情有种异乎寻常的渴望。
但是她和齐晖又不同,她对家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齐晖是对家庭坚定的追求,而温铃儿却是在小心的试探。
也许,这正是男女的不同。
她一直在幻想有个温馨的家,从此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哪怕离开这个江湖,都心甘情愿。
哪怕抛弃所有的荣华,也在所不惜。
所以温铃儿对自己这人生中的第一段恋情,异常痴迷,又异常担心。
但是有一天,手下拿着几张zhào piàn告诉她,那个男孩竟然和另外一个女孩进入了宾馆。
看着那一张张不堪入目的zhào piàn,温铃儿心如刀割。
很自然的,这段恋情戛然而止。
那个男孩被温铃儿亲手沉入了沧海的湖底。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拥有。
至于那个女孩,温铃儿则是把她送入了雨林那边的另一个国家的窑子中。
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
那你就名言正顺的勾引个够吧!
温铃儿一口喝尽了壶中的烧刀子,眼光迷离中,齐晖的形象竟然和那个男孩无限重合。
都是那么阳光灿烂,都是那样英俊不凡。
她把酒壶放到身边的茶几上,喃喃道:
“这样的小人物真该死!”
在温铃儿的眼中,齐晖的人生卑微而荒诞,就像她已经逝去的初恋。
一个部队退伍的特种兵,回到自己贫穷的山村,培育出几种水果,然后开了药厂,推出了几款产品。
不可否认,齐晖的产品不错,但那又怎么样?
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小农民终归是小农民。
有些人的出身,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这种人的人生,除了拼搏,就只能挣扎。
努力拼搏、厚积薄发?
温铃儿不屑的笑了,这就是个讽刺。
什么叫厚积?
一个家族没有几十年的积累,绝不可能有足够的底蕴。
如何薄发?
没有三代的努力,谁敢奢望培养出一个贵族?
温铃儿并不否认齐晖与普通人不同。
脑子不错,武功也高,医术超群,否则不可能打败二叔温世海。
关键时刻还懂得隐忍,药厂风波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也不否认自己贫贱出身,但是温家为她的成长tí gòng了足够的养分,这更是差距。
温铃儿甚至偶然想到,齐晖要是经过几年的磨练,说不定真正会长成参天大树。
但是这样的人更应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