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请在本章首发72小时以后刷新看, 感谢理解! 大风过,淡淡的明庭香随风而来。
李明达抬首往上看, 只瞧了一抹青影立在崖上不动。李承乾仰着头,眯眼瞪了半天隐约看到好像是有个人在高高地断崖上站着, 正欲问清身份, 就听尉迟宝琪抬首对着断崖方向大喊。李明达和李承乾等人方知原来这山崖上的人是房遗直。
“风大,又离得太远,他听不到。”尉迟宝琪喊了几嗓子之后,歉意地对李承乾道。
尉迟宝琪话毕又顺便瞧了瞧李承乾身边的肤白貌美的少年, 心想这太子殿下因何要带个俊美的小太监来着这种地方。若说弄些野趣, 他倒也能理解,但偏偏到他mèi mèi落崖磕得半死的地方, 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太心大了,还是说他本来就口味重,玩得就是刺激?
尉迟宝琪越瞧越觉得这小太监是真漂亮, 太子眼光也算不错。搁谁佳人在前,突然被人打断, 定然心情不爽。不好,他若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这会儿如果不赶紧走, 回头肯定会被太子殿下记恨的更深。遂忙打礼请罪, 也叫人赶紧把山上的房遗直喊下来, 都怪他闲着没事跑这种地方瞎逛, 竟出大事了。
房遗直此时的人还在断崖上,像块石碑般一动不动,似凝视什么,又似在沉思什么。尉迟宝琪见状,急得恨不得长一对翅膀飞上去,直接把房遗直牵走。不过依房遗直的性子,估计自己就是真飞上去了,也牵不走他。
李明达也见崖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心下觉得好生奇怪。她耳鼻这般敏锐,来这也有一会儿了,竟都没有发他的存在。这山谷里的风是乱吹的,她一时没有闻到异香,属正常。但从来到现在,她一直耳听八方,却丝没有听察觉到断崖那边有脚步声。这说明什么,房遗直在断崖上一直保持不动,至少她和大哥到达之前,他就维持现有状态站在那里了。
李明达想知房遗直来此的目的,但她不能张口,遂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立刻质问尉迟宝琪,他们来此的目的。
“回殿下的话,宝琪其实是追着随遗直兄而来,刚到就碰见殿下了。”尉迟宝琪看一眼崖上,“至于他为什么来此,我还真不知道。”
李明达轻咳一声,瞄一眼李承乾,又看向断崖。
李承乾明白自己mèi mèi这是要上山,他不想她上去,遂假意没懂。
李明达低音冒出两字:“上山。”
话毕,她就往山上去。
程处弼见状想阻拦,立刻就被李明达警告地瞪了一眼。程处弼只好攥紧手里的刀,闷声跟了上去。
李承乾无法,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场景倒是看懵了尉迟宝琪,太子这一脸宠溺之笑是怎么回事?小太监再受宠,也不该这么大胆,竟呵斥太子陪他上山。
一行人快到山顶之时,便刚好与欲下山的房遗直碰个正着。房遗直身边只跟了个满头大汗的小厮,这位还刚刚宝琪传话派的人。
房遗直着一袭青衣,姿容清雅,对李承乾淡雅行礼。
李承乾自小就与房遗直相识,彼此之间自然不用计较太多规矩。许受对方谦谦君子之风影响,李承乾的行为举止也随之谦和很多,笑让房遗直不必多礼。
“今日倒巧,你何故在此?”
“寻物,上巳节时不小心遗失之物。”房遗直回道,“叨扰到太子殿下,实乃失礼。”
话毕,他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快速扫了李承乾身后一下。
“寻物?你丢得东西怎会刚巧在我mèi mèi落崖之处?再者你寻物因何要孤身一人,为何不叫上随从?”李承乾脸立刻怀疑地审视房遗直,显然房遗直的理由并不能让他信服。
尉迟宝琪忽然想起来,对房遗直道:“我说这几日我怎么不见黑牛,该不会是他跑到山里了?黑牛就是你的遗失之物?”
房遗直点头。
李承乾:“黑牛?”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黑牛是他偷偷养的猫,他父亲梁公并不知。怪不得他非要自己一人来寻,原是因这个。”尉迟宝琪说着,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嫡长子向来被寄予厚望,苛责教养。
像这种养猫狗这种简单的事,于他们来说反倒是难事,很容易被冠以“玩物丧志”。
李承乾与房遗直一般,同为嫡长子,感同身受,遂立刻理解了房遗直,哈哈笑起来。
“也对,若外人知道你个国公长子竟然跑这里找猫,的确够让人笑话三天了。”
猫有四条腿,必然会四处乱跑,所以房遗直寻到断崖处也就不稀奇了。
李承乾遂再不多问了,只让房遗直继续找,他则想先回。
李承乾扭头欲走,却发现mèi mèi并没有在自己身边,放眼搜寻,却见李明达已经蹬上了那边的断崖。
“让她回来!”李承乾厉害道。
此山朝南,有缓坡,一路可通山顶,正是登山观景的佳地。东边半山腰则像是被一把巨刀切了下去,皆是□□的山石和陡峭的断崖。崖上有两丈见方的平地,□□的山石凹凸不平,缝隙里长着杂草,崖下就是刚刚那处小溪。站在断崖上远望,便是一片山林叠翠,连绵至远方。
李明达看到这些景致,不觉得熟悉,脑子和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至于那天丧失的记忆,李明达一丝丝都想不起来,眼前所有场景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反正今日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有就没有。此路不通,自有别路。
李明达随即便乖乖跟着李承乾离开,走了几步后,李明达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回头望一眼,却不过是满目山林翠木,几声鸟叫。
*
断崖。
侍从来报,“回禀二郎、房世子,太子殿下已然离开,走了很远。”
尉迟宝琪笑得一脸温润,然后斜眸看房遗直:“刚刚幸亏我反应机敏,你欠我一顿酒。”
房遗直面眸冰凉,默然不语一言,根本没把尉迟宝琪的话听进耳。
尉迟宝琪并不介意房遗直的态度,继续笑容可掬道:“你说太子忽然来这干嘛,可别跟我说他是关心他mèi mèi的事特来查探。真有心查谁会等等五天后?我看他对那个小太监态度很特别,有问题。”
房遗直睨看尉迟宝琪,“你话多了。”
“这怎么能算话多,你想想,这事往大了说就关系国家。我身为鄂公之子,操心一下国事总没有错。”
房遗直不禁失笑,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是谁说‘阅遍百花,颇有见地’,就这本事?劝你打回原形,从头再练。”
尉迟宝琪不解追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醉春楼的酒都快被我喝光了。”
……
李明达回宫之后,没有立刻进立政殿,而是绕路到立政殿后方附近徘徊。
她今日悄然出门,能瞒得过外人,但瞒不过殿内的宫人们。公主出宫是大事,若真有人利用她的身边人监视她,那这个消息必定会送出去。
田邯缮悄悄听了属下报告后,便来回复李明达:“如贵主所料,秀梅绿荷二人真有异动。贵主走后,秀梅便去了立政门,和个侍卫交谈几句。奴问过了,这侍卫名叫郑伦,申正时放值。”
李明达看眼天色正好也快到了,命田邯缮派人跟着。
“可若这侍卫出了虔化门,咱们就不好跟了。”田邯缮发愁道。
李明达从腰间掏出一面令牌递给田邯缮,这是她儿时父亲赏给她玩的,她从没用过。料到今日可能会用上,李明达就随身携带了。
田邯缮忙应承去办,至黄昏时,派去出去的人方回来复命。原来这郑伦放值后就回了班房休息,不久后又去了太府寺方向,再之后也便不好往下追了,方回来复命。
“可惜查不明到底是谁。”田邯缮遗憾叹道。
“还用查么。”李明达讥笑一声。
太府寺而今的主官正是她十七姐的丈夫,房遗爱。
刚在立政殿后,李明达也没有白白站一个时辰。她走时,特意交代碧云安排了很多活计给绿荷和秀梅做,这会儿待她回来了,她方打发碧云让秀梅和绿荷二人歇息。
因公主迟迟未现身于立政殿,秀梅和绿荷刚落了闲,嘴巴自然就勤了。二人回房歇息后,便嘀嘀咕咕,从公主因何出宫说起,讲到公主苏醒后对她二人冷淡的态度。心虚之余,接着就提到她们的第二个主子——高阳公主。
原来高阳公主早在五年前,便对秀梅、绿荷二人软硬兼施,已令二人为她所用。
言之凿凿,亲耳所闻,毋庸置疑。
但对于绿荷和秀梅二人似有意加害她的事,听起来倒并非像是高阳公主的授意。不过这二人倒是因高阳公主的奖赏,把私房钱攒够了,而今想出宫的心思很强烈。
这二人断然不能留了。
李明达立刻宣见秀梅绿荷二人。
“私传消息,只一条便足够你们死罪。”
李明达只说了这,倒叫秀梅绿荷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田邯缮当即把二人与侍卫郑伦来往一事道出,时间地点俱全,
片刻之后屋内诡异般的沉寂。
公主冰冷的脸,凌厉的目光……
俩人恍然反应过来,慌了神。绿荷和秀梅顿然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给公主磕头,口喊冤枉。
“如实交代经过,谁先说饶谁不死。”李明达再道。
秀梅和绿荷互相看对方一眼,立刻争抢着道出经过,只为求一条活路。
事实确如李明达所耳闻那般,她们二人确为高阳公主的眼线。
田邯缮就二人证言如实记录,随后令二人画押。但就她二人有心谋害公主一事,秀梅和绿荷却死不承认,直道不敢有此心。
此事为偷听,并不能以证据有力说服,李明达正琢磨该如何应对,那边东宫就传来消息。
果然如李承乾先前所料,于志宁见太子失踪半天,调人问询之后,就上疏批判太子擅带宫人外出游乐,好色淫逸,品德有失。
李明达查了花瓶等物没有问题,然后出门,见院东有一口缸养着金鱼,对应西边却空着,仔细看地面有一个圆形压过的凹痕,应很浅了,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李明达立刻命人在院子搜查另一口缸字在哪儿。不多时宫人就来报,在房后的梧桐树下堆放的枯树枝之中发现了缸,果然跟前院养金鱼的一样。
李明达立刻查看,还发现木做的盖子与枯枝放在一起,显然是用来盖缸所用。缸内有一块拇指长的蛇皮,田邯缮取出放在绢帕上,忙呈送给公主看。
“贵主好眼力,刚袋子里那么一点,您就能瞧出是蛇皮来,果然慧眼如炬,奴万万不及。”田邯缮赞叹道。
李明达又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其它线索,便带人迅速离开。她虽打扮成太监模样,但如果在内侍省呆久了,势必会引人怀疑。
回立政殿不久,李明达就得到了大牢那边的情况。
原是牢头张碧天与祁常侍有些关系。张碧天以前一直在通明门做城门郎,足有六个年头了。通明门是从太极宫通往内侍省唯一的入口,祁常侍经常走动,遂时间久了,便与张碧天渐渐熟稔。去年张碧天因为御下不严,犯了小错,被贬去看大牢。祁常侍仍不忘他这个朋友,得机会就去找他见面,与他吃些小酒,俩人因此关系越发好,无话不谈。
“郑伦死亡的前一夜,祁常侍便去找过张碧天,但张碧天说他根本没有让祁常侍进过大牢。”
“祁常侍根本不需要亲自进大牢,他常去那里,又与张碧天无话不聊,对于牢房的结构必然早已经给熟识。我以前听工部的大臣讲过,牢房的四周遂用土夯筑得严实,但每间也有通气口,口虽小进不得人,但想来进一条蛇该很容易。”李明达用手托着下巴,思虑了会儿,转即看向田邯缮,“我想亲自审张碧天。”
田邯缮一脸为难,“贵主,这不大合适,宫里人多口杂,公主查案的事若宣扬出去,被有些事儿多的人,比如姓魏的知道了,恐怕就……”
“行了,那就让房遗直处理。”李明达命人准备了纸墨,把自己需要dá àn的问题写在了纸上,并让人呈给程处弼看了之后,再让他送给房遗直。
程处弼瞧了公主的墨宝之后,听说没自己什么事,不解地问田邯缮道:“这既然是公主对房遗直的吩咐,又何必让我看一遍?”
“程侍卫竟不懂,这就是让你做个见证,免得将来有人嚼舌根子。若真被人做了文章,却没个实在证人解释,那就成了‘半真半假’的事,而今未雨绸缪,多个人瞧一眼就可免除这遭麻烦,你说划不划算。”田邯缮小声点了下程处弼。
程处弼恍然明白,点头立刻去办。
次日清早,李明达刚睁眼。田邯缮便笑嘻嘻的凑过来告知房遗直回消了息。
“这么快?”李明达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迫不及待接过房遗直的回信,看之前她顿了下。
田邯缮忙解释这信已经过了程处弼和御前太监方启瑞的眼。
李明达方接过来看。
纸上的字隽逸跳宕,牵丝劲挺,却无乖无戾,不燥不润,好字!
李明达紧接着看内容,没想到房遗直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把张碧天审问透了。她所要的那些dá àn都有了回答,而且一些没想到的问题房遗直也周全到了,都一一记录下来。
这祁常侍与张碧天来往已久,果然如李明达所推敲的那般,张碧天和祁常侍说过不少过于牢房的情况,令祁常侍对于牢房的结构十分熟悉。
当时郑伦所在牢房通风口对着的地方刚好很偏僻,若是在夜里,祁常侍很容易从通风口丢了蛇进去而不被发现。至于郑伦身上的鞭伤,也是他被抓之后,祁常侍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张碧天,告诉他侍卫练过功夫,都是皮厚嘴硬,得狠打才能让其交代。故而审问郑伦之时,张碧天果然也由此游说小吏,便动手了。这之后,祁常侍得知郑伦真挨打 ,便带着蛇借机来此地,用木杆子等物把蛇从通风口挑了进去。
房遗直昨夜还让仵作二次验尸,在祁常侍指甲内找到了一些残留的雄黄粉,该是当时他为了抓蛇而涂抹在手上。
至此已经可以坐实,祁常侍就是谋划杀害侍卫争论的凶手。
一名内常侍,费尽周折,杀了两名宫女和一名侍卫。这就是真相。
但事情至此,却叫人愈发疑惑。比如他的动机为何,因何非要冒险对这三人下手,幕后是否有主使,他手上的毒蛇又是从何处而来。
对于祁常侍当初交代杀两名宫女的理由,李明达是不太相信的。祁常侍自五岁开始就在宫内生活,花了三十余载才一步步爬到了而今内常侍的位置,这期间他必然受过很多侮辱,也吃过许多苦。若说他就因为俩宫女笑话他,他就愤恨地非要立刻下手shā rén,理由未免太牵强。况且绿荷和秀梅二人已然成为了掖庭宫最底层的宫女,对于祁常侍来说,用权力去慢慢折磨二人很容易,根本不必以身犯险亲自动手。
而且祁常侍周围的人评说来看,他性子温和,小心谨慎,从不冲动,也不爱乱发脾气。这样的人会因为两句话突然shā rén,任谁恐怕也不会相信。
田邯缮见公主终于把目光从纸上移开,他也很好奇这三人身亡的幕后真相,赶紧开口问情况。
“贵主,都查清楚了?”
李明达点头,将内容转给田邯缮瞧。
“俩宫女是祁常侍杀的,缸里的蛇皮,还有他和牢头张碧天的关系,也说明郑伦的死跟他有关系。看来三人的死都是他一人所为。”田邯缮边看边念叨,转即他头皮发麻,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家公主,“但他一个小小的内常侍,为何如此大胆,非要冒险搏命去杀这三人?”
李明达吐出四个字,“必有缘由。”
田邯缮看了看四周,然后抿着嘴凑到李明达身边,欲言又止。
“说。”李明达道。
田邯缮压低声:“贵主,毕竟这祁常侍死前跟房驸马的关系不一般,加之三名宫女和侍卫皆因高阳公主的关系才被贬黜了。奴不明白,您为何觉得房驸马是无辜?奴倒是觉得这件事一定跟房驸马和高阳公主有关系。”
“证据?若没有,不可乱言。”
“奴知罪。”
田邯缮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明达,既然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指向了房驸马和高阳公主,那祁常侍跟他们就一定有某种关联,可能是直接的,也可能是间接的。她还需要重查梳理一下祁常侍的背景,不能只查他近几月的情况,往年的甚至是十年八年前的情况都要查。
李明达仍然非常好奇,祁常侍害死三命宫女侍卫的最终原因,是否和自己落崖的事有关联。
虽说当初醒来的时候,她听绿荷秀梅话里的意思是害她未遂。事后确实也证实了,她落崖时,绿荷秀梅二人当时与碧云和田邯缮一起,并没有时间作案。但而今这俩人被蓄意害死,却让李明达怀疑这俩人很可能与凶手有过来往,却不自知,以至于后来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