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墙垛口上的争夺战已经开始。
李嗣昭一刀就劈掉了刚刚冒出脑袋的敌兵头颅,丝毫不顾刚才插在肩甲上的箭头。
所幸身旁的亲卫用身体替他遮挡了要害,所以他才没有身负重伤。
听到城下梁军大声鼓噪,李嗣昭在城垛上毫不畏惧,四处奔波,努力呼喝着指挥其他守城士兵用石头砸,用擂木滚,继续用箭射。
用实际行动来击破梁军的谣言!
梁兵不断发出惨叫,从云梯上摔落下去。
周围城段上的晋军弓箭手也从侧面辅助射击,为这边的防守人员减轻一点压力。而守卫在李嗣昭身边的百人队,更是拼命的上前阻击。
登城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空中箭矢纷飞,
巨大的石块被一块块砸下,
一排排擂木顺着云梯飞速滚下。
敌人的攻城士兵或被长箭射杀,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无一幸免,或摔伤或一命呜呼。躲在城墙根上的士兵不是被沸水烫伤,就是被热油浇坏。
城墙下梁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
受伤士兵的哀鸣声夹杂在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刘知俊将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这里,数百士兵一大队,轮流对这段墙体发起冲击。
而李思安则指挥各处梁军对四面多段城墙上的晋军展开间歇攻击,迫使其无法抽出兵力支援激战之处。
但是,坚守潞州的晋军大都是精锐善战的老兵。
(经过一年的坚守,就算白纸新人也磨练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李嗣昭的部将们迅速察觉到梁军的意图,并利用对方攻击节奏缓急不当的时节,偷偷抽调部分官兵弛援。
结果,这里十几人,那里几十人,越来越多的各处援兵涌上了堪堪要破的墙垛之处。
不久之后,情势得到反转,在李嗣昭的亲自带领下,在梁军主攻火热之地反而打得梁军步步后退,他们一直在城头立不住阵脚,无法扩大占据面积。
刘知俊虽然在城头厮杀多时,杀伤许多晋军士兵,但始终无法接近李嗣昭。
对不停涌来的一股股晋军也越来越有心无力,只好后退几步,在城墙边依约挥起大旗摇动数下,等于呼叫城外井阑和弓箭队进行一**的覆盖射击,以此阻击城墙兵道上晋军的支援。
这样虽然十分危险,但这是他们撤回的唯一方法。
此时,一个人的凶猛已经毫无作用。
在更多晋军涌到这边城头来之前,赶紧撤下去吧!
他虎吼着一边与晋军周旋,一边指挥城头敢死梁军抵抗,其余部众纷纷尽力借云梯滑下。
李嗣昭仍在拼命厮杀,他架住敌人的刀,一腿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
对方惨吼着大叫起来,但随即就被李嗣昭一剑刺在腰上,捅飞了去出。
李嗣昭对着身后的晋军弟兄尽全力地吼道:
“斩杀大将……”
城墙下的李思安心中也在淌血,再不冲下来,刘知俊这队精锐就没有人了!
他们已经基本上被晋军推到墙边了。
李思安一袭白袍飞驰,赶到城下最靠近刘知俊的弓箭队那里,回身举剑高吼起来:
“避开刘将军!避开刘将军!集火攒射!”
密集的箭雨,一往无前,在号令声下,向杀得衣甲透红的晋军飞射而去。
长箭尖啸着穿透了城头上最前面晋军的身体。
他们健壮的身躯震了一震,但依旧顽强的挥舞刀剑,嘴里依旧纵声高叫着。
随之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第四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射穿了他们身体。
晋军勇士们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了,觉得自己好象要飘了起来,止不住狂吼着,飞了起来。
腾空,摔落!
那时他们已经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了。
李嗣昭怒吼着,制止住后面勇敢士兵的前冲。
登上潞州城头的梁军精锐在损失了二百多人后,终于有一小部分人借着这波箭雨护着主将刘知俊撤退了下来。
城墙上剩余的三十几个梁军士兵立即就被包了饺子,全部被愤怒的晋军士兵杀死在城墙顶上。
李思安在城下的阵地上,心有余悸的叹道:“好汉子,真是一条汉子。”
也不知道赞叹的是谁,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李嗣昭指挥部队终于杀退了梁军这次的凶猛无比的攻击。
士兵们看着迅速退下的梁军士兵,发出了一声震天价的欢呼。
一个士兵高举着晋军黑旗在城墙上来回奔跑,嘴中高喊着,以发泄心中的激烈情绪。
潞州的太阳花白花白的,它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好象是被眼前的杀戮战场惊骇了,不时露出半张脸来偷窥一下,然后又缩了回去。
不知不觉,它已经躲到潞州城后,快要不见了。
朱温两眼直勾勾的,冷漠的盯着血腥的战场,一言不发。
这一天已经四次攻打潞州城了。
他抬头望望逐渐阴暗的天空,突然回头说道:
“传令,停止进攻,收兵回营。”
巨大的号角声慢慢的响彻了战场。
梁军无数士兵迅速从战场的各个角落象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朱温抬头眯着眼睛望着血腥的战场,看着潞州上空飘扬的李字大纛,突然说道:
“这个李嗣昭统兵真的不错,看来朕倒是小看了他。”
早已将指挥权交给李思安的康怀贞,这一阵无须上场,一直伴在朱温左右,他赶紧上前安慰道:
“陛下无须忧虑,李嗣昭困兽而已,他能打又如何?还能变出部队来吗?”
“攻城战向来就是消耗战。在双方条件对等的情况下,谁的士兵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未来几日,我们只要通过局部战场,大量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就能达到绝对优势。”
朱温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手,说:
“此城士气未堕,今日害我险丧一员大将!”
“孤城耳,久围必破,困之足矣!”
说完,勒马回营。
李嗣昭坐在城墙垛子上,望着躺在城墙上的士兵遗骸,眼角有些湿润。
整个亲卫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
这是他的同袍,他的战友,但现在都已经成了记忆。
战争的残酷岂能用一个血腥来概括。
而且,士兵的严重缺乏已经是目前防御越来越明显的瓶颈。
李嗣昭非常苦恼,现在只有指望援兵能够即时赶到了。
可是,已经整一年了,
援军真的有吗?
他不知道。
为什么能坚持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他也说不清。
他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爱在城头上看夕阳,
因为每一次夕阳的到来意味着又挺过了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