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晋阳城内。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
此时，二个人意态闲暇，就在一处酒楼下说着话。
二个人很年轻，穿着的灰色衣袍，干净利落，一尘不染。
一人说道：“公子，这家店不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进去祭祭五脏庙若何？”，被称为公子的还年轻些，笑答：“行！”
这二人，实际上就是李存勖和郭崇韬。
李存勖进入店中，见底楼甚是热闹嘈杂，不禁皱了皱眉头，说着：“这里人太多了，我们上楼去！”
跑堂立刻吆喝着招呼起来：“两位客官，楼上请啰！”，
两人跟着跑堂上得楼来，见有屏风相隔，有着数个雅座。
看起来，这酒楼生意不错，楼上楼下，人出人进；楼上八个雅座都用屏风隔起，虽然隔音并不明显，但只要说话小声些，就不怕被偷听了去。
选了靠近露台的雅座坐下，点了五六只菜，上菜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跑堂就端着一大条盘热气腾腾的酒莱上来布席。
郭崇韬看看楼下的街市场，说道：“才区区两个月，这晋阳就恢复了热闹！”，说着举杯敬过李存勖，李存勖心情轻松，吃了几口莱，两人就着饭接着闲谈起来。
吃着吃着，隔壁雅间里似乎有人喝高了，议论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
“听说现在李存璋当了军城使以后，居然斩了好几个王府牙兵里的队正，严肃军纪！”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烧出来的就是威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直这样，这些牙兵对我们商人来说，全都是祸害。”一个很粗的嗓门说着。
“牙兵可都是晋王起家时用的老人，这样的人说杀就杀了，在其他军镇里面根本不可能。”
“过来时，听说这里有专门针对牙兵设置的监察使，我是开了眼，约束这帮兵痞子对百姓是真的好。”
有人插了个话：
“前几日，王府出了个公告，命令各州县保举贤良之人充任官吏，治理乡里还是要靠本地人嘛！”
“没几天就有新政公布，今年善政好像特别多。”
“不是今年，就是这一阵子的事。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像提供农具、鼓励耕作这样的条例，从黄巢之乱以来已经没见过了。”
“当初，各地军头打起仗来，哪有什么军粮，抓住你，你就是军粮！”
“每人值数百缗钱，无论官、匪，进行交易时竟以人长的肥瘠论价呐！”
一老者的声音里带着寒颤：
“前些年，秦宗权攻陈州，曾下令掳人为食，日杀数千，腌制人尸为干粮，吃得万里无人，那可叫一个惨啊！”
“现在有些地方还这样呢，听说最近凤翔军和梁军打起来了，我们那儿的粮商谁敢往西北去，粮商不去，数万大军吃些什么，你自己想，反正那边土里刨不出几粒稻谷”
“现在看还是晋阳好，周边县镇都罢黜了不少贪官污吏。”
“晋王又下令减轻百姓的租赋税收，难道这几年，都无需用兵？”
“晋王这是不干杀鸡取卵的事，只要内政清明，百姓生产恢复，用不了三年就能迅速积蓄够粮草，然后，你看他会不会用兵。”
“河东稳定了，那就图谋河北呗，只是河北那边还有好几家军镇，素来桀骜，难以压服，希望到时候晋军不要损失太大，河东河北鹬蚌相争，平白让梁军得了便宜。”
说话的人中虽然不少是外地商人，但言语间隐隐为河东担忧，也带着几分归属感。
这些都是好话，李存勖听的面露喜色。
毕竟自从潞州之战结束后，他开始在晋阳做了很多年前身为臣子时不方便做的事：
“军政改革”。
改革在一波**进。
在政治上，河东官员体系内提高了内政官员的地位；
提拔来自民间的人才；
严厉惩治声名狼藉的贪官污吏。
在经验丰富张承业的主持下，迅速推行对农业生产、恢复耕作有利的各项措施。
在各地抚恤孤儿与老人，并组织起来安顿。
新上任的地方官巡查乡里，为民平反冤狱、严厉打击盗贼。
李存勖倡导济民的同时也身体力行，每当路上遇到饥寒的百姓，就下马慰问。
虽然他所做的不过是书上的老生常谈：
尚儒学，恤民意、信赏罚、重农桑、躬节俭、崇孝悌，慎守令之选，严廉察之责。
但这在当时与其他人有着明显不同。
例如，朱温、刘守光、李茂贞等等，都是以武力取得了政权，所以他们就把武力看得比天还重，对生产漠然视之。
在那个时代，真正意识到农商生产重要性的人可以说寥若晨星。
当初的李克用不也是如此么。
“今四方诸侯皆悬重赏以募勇士，吾若束之以法，急则弃吾，吾安能独保此乎！”
李克用的话说出了当时各地军头的心声，他们害怕自己的军队叛离，导致自己孤立无援。
因而姑息迁就不敢用纪律约束他们。
更有甚者，军阀们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怂恿牙兵做尽坏事。
例如，占据蜀地的王建想占领cd称王，常诱其将士曰：
“cd城中繁盛如花锦，一朝得之，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节度使与汝曹迭日为之耳。”
于是，竟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牙军小校韩武，多次在节度使正厅上马，牙司阻止他，韩武发怒说：“司徒（王建）许我迭日为节度使，上马何为！”
因为有言在先，王建明处也奈何他不得，只得暗地里派人将韩武刺死。
所以牙兵的专横、跋扈完全是军阀骄宠出来的。
牙兵的危害性，李存勖看在眼里。
农业乃立国之本，李存勖记在心里。
自秦汉以来，发展农业，疏通商道，垄断盐铁，稳定社会，这本都是中原历代王朝的统者所必须施行的。
可是，在五代时期，中原大乱，各地军头并不具备治理国家的素质。
如果我们再注意到李存勖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汉族，而是一个从事畜牧业生产的沙陀族人，这就更加凸显李存勖的不同之处。
他实施了本应该是其他汉族统治者实施的事情。
令人遗憾的是，那些本应该注意到这些的人却一直在忽视。
而且，我们也可以发现，李存勖受儒家的教育影响是多么的深刻。
他已经从思想上接受了大量儒家的观点。
从民间吸收人才，无论汉族还是沙陀族，一律一视同仁。
我们知道现代有个指标叫“社会的垂直流动性”，即低阶层是否容易进入中高阶层。
较好的垂直流动性，能使社会富有活力，它能鼓励低层生活的人奋发图强进入中高阶层。
相反，若社会的垂直流动性很差，会造成社会发展的停滞，和大量底层人民的愤懑。
这对社会是危险的。
李存勖的军政改革，鼓励农商，鼓励生产，整顿吏员，选拔人才，这一系列措施加强了这种流动性，也大大稳定了领地内的民心，接纳呼应了来自百姓的心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