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对岸无数的晋军战士全身浴血,不顾伤痛,冲出了河岸,冲向浮桥,冲向了乱糟糟的梁军,直冲云霄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遮盖了战场上一切。
“杀……”
对岸的晋军步兵全面反击了!
血战了一天,同样疲劳,同样脚步沉重的晋兵居然不顾死活,前赴后继的扑了过来!他们死也要拖住梁军后撤的脚步。
王景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转头看向韩勍。
率部正向他靠拢的韩勍一双眼睛看着前方战场,瞪得比他还大。
对面李存勖的亲卫高举着帅旗,拱卫着一人从岸堤上飞奔而下,明显是向这边突击而来。
李存勖是不是疯了?
这个要命时候,正是主帅火急火燎的居中调度,或者轻摇羽扇做谈笑状之时,他竟然亲自杀过来了?
一瞬间,对面奔驰的马队中闪亮的枪刃竟如此扎眼。
李存勖带着一片乌泱泱的“鸦军”冲在了最前面,李存璋、李建及紧紧地贴在李存勖的右侧。
众人只有同一个信念:冲击,冲击,不停的冲击!
李存勖就是中军反击的锥头,
犀利的锥头。
压抑了一天的他犹如嗜血猛兽一般,左挑又刺,枪下绝无幸存之人。
他身旁的战士也在梁军拼命的反击下间或地倒下,紧接着,双方后面的士兵各自不停地立刻补上。
李存勖仰首狂吼:“杀……嗬……”
紧随其后的李存璋,李建及,压后的李存审、郭崇韬,还有许许多多的晋军战士,他们不停地挥动着武器,肆意地绞杀着,疯子一般地吼着:“杀……嗬……”
左右两阵的各路大将周德威、李嗣源、史建塘、阎宝带着横冲、铁林两支精锐士兵,也都放声狂吼:“杀……嗬……”
受此感染,王镕军在大将符习的带领下也呐喊着跟进呼应。
吼声犹如实质的巨槌,横贯整个战场,令敌人肝胆俱裂,令战友士气如虹。
梁军步兵看见的都是杀气腾腾的骑兵,
明晃晃的武器,横冲直撞象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的战马;
感受到的都是从地面上传来的剧烈震动;
杀声和轰鸣声充满了双耳,他们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战场上的气氛极度紧张和窒息,压得人无法喘气,死亡的浓厚气息紧紧地缠绕在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在一连串的惊天动地的杀声中,梁军士兵们忍受的精神阀值终于突破了临界点,心理开始崩溃了!
一声声恐怖至极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尖叫,大群大群的梁兵就象被捅开了的马蜂窝,蜂涌而散,左右两翼上万士兵的溃乱迅速导致中军也变得四分五裂起来。
晋军骑队就象一颗颗巨石砸进湖面,溅起千朵浪,迸射出数不清的水花,
而这些水花,弹指间,就在空中化做更为细小的水滴,
梁大军已作鸟兽散了!
看到眼前混乱不堪的梁军,周德威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他最怕突击骑军被梁军步兵死命缠上。
假若梁军保持阵势严整,士气高涨,密集布阵起来,是可以誓死鏖战的。
如果那样,我军骑兵就糟糕了,定然是一番更血腥的惨胜。
假如今天梁军体力没有消耗这么大,或者有部队刻意防卫两翼后侧,遇上我军同样的这般奇袭,恐怕我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其击破。
这样一来,处于中军的王景仁就有充裕的时间突破正面的野河防线,甚至包围李存勖所在的营地。
还好,还好,一切如愿,梁军由于急与求胜,忙于赶路,又半日激战,在突袭下,心力都严重透支。虽然现在有的梁兵还在奋力奔跑,抵抗,但没有了信心的加持,在这种情况下,失败已成必然。
正如周德威所看到的,
梁军各部在慌乱中,无法进行有效组织,一部分建制还在的部队因不清楚战场的整体情况,彼此之间也不清楚各自的战况。
面对着冲上来的晋军,听着到处败溃的喊声,他们每支部队都认为,兄弟部队已经支持不住了,都在后退,只有自己的这一支还在坚持。
于是,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包围,成为孤军,都纷纷后退,以免在其他部队撤走的情况下,自己成为垫背的。
可是很快地,这种有组织的后退也完全变成无法控制的溃败。
数万人的狂奔,追杀,叫喊,在高邑平原上展现的是极度混乱的场面。
残存已末路,
兵败如山倒。
王景仁面如死灰,心中大痛,知道大势已去。
临风泣曰:
“北征大败,而李晋势成,从今后再无河东之望!吾之过也!!”
哭完勉力杀出重围,撤向汴京。
隔日,梁将杜廷隐等闻败讯,也弃深、冀州而去。
梁军数月战果昙花一现,河北成德、义武所取之地俱成泡影。
柏乡之战,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