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降那日,李存勖在城下拔出一支箭来,
两手用力,一折两断。
“只要你出城投降,我保你一家平安。如果言不应心,让我有如此箭!”
当他得知刘守光声称自己有病在身,请再宽限几天之后,李存勖冷笑着,脸上满是不屑。
刘守光这样的人也是脸皮极厚。
先是要请降,好吧,我准了;
你要保全全家性命,我也答应了;
然后声称要我亲自来应诺,方才能相信,我也来了!
现在又让下属出面推脱,说其病重理事不清,需要稍等几日;
明明知道自己的谎言已被揭穿,可是,他仍旧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它再重复演一遍。
李存勖对此已感到厌倦,而且厌恶!
你要做,那你就死去吧!
他下令,
翌日,部队开始总攻。
黑夜笼罩,就在天地之间,忽然就露出一丝鱼肚白,接着厚重的黑幕缓缓拉开。
天亮了,
幽州的决战开始了。
这一次晋军有备而来,在围困刘守光的两个月里,周德威添置了不少的攻城器械。
在晋军的连续攻击下,幽州城终于快要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西门守将李小喜突然倒戈,开门向晋军投降。
这一变乱迅速形成连锁反应,刹那间,幽州城内的燕军们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全城一片混乱,刘守光和妻子急忙换上事先准备的百姓服饰,混在四处奔散的人群中往沧州(今河北东南部)逃去。
这一天,
幽州的城楼插上了“晋”字大旗,
大晋几十年的宿敌终于被消灭!
虽然有晋军将领要求拿下幽州后,要屠城泄愤,但是却被李存勖第一时间阻止。
他迅速令人在城中恢复秩序,严肃军纪,禁止滥杀,这也是导致刘守光能在难民潮中侥幸逃出幽州城的原因之一。
不过,李存勖很清楚,刘守光已经彻底完了。
沧州城小贫瘠,上次燕地内乱后,城防薄弱,遣偏军一支便可旦夕而下。
沧州不足惧。
但是,有一样东西他必须要拿到手。
当然是,刘守光的项上人头!
一颗
能祭奠父亲,
能告慰全军将士,
能作为刘守光家族这多年来忘恩负义,残忍狡诈,残暴无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大好人头!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十二月,
晋军至沧州,
周德威以箭书招降,沧州守将开门归顺,燕地全境平定。
同月,晋军广布游骑,于幽、沧山野间捕获刘守光及妻子;
李存勖将其押往晋阳。
途经定州,
王镕按照礼仪提出为李存勖接风,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华丽的赵王宫中,河东和成德的将军谋臣分坐在两方,觥筹交错。
身为俘虏的刘守光、刘仁恭也被添了个位置,坐在席中。
同时,席上还坐着一些归降不久的燕将,他们的面色都不大好;尤其是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二人,相貌憔悴,神色恍惚,早没了往昔的强横霸气。
酒过三巡,王镕迎合李存勖的心思,提出有酒无舞太没意思,不如让被俘的大燕宫庭女乐来歌舞助兴,李存勖一听,正中下怀,当即让原燕庭女乐上来表演。
燕地琴乐,曲风豪放,时激荡若奔雷,加之宴舞者,矫健婀娜,那些刚刚参与平定燕国的将领们自然是拍手叫好。
刘守光听着熟悉的燕乐,恍如隔世;
突然间,他浑身颤抖、哆嗦着走出席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
李存勖在众人面前假意安抚道:
“往事就别说了,世人谁都会犯错。”
李存勖既不说杀,也不说饶,把话悬在半空,却又和颜悦色的对待刘守光。
这是故意要给他一个希望,一根仿佛可以救他的稻草。
我记得谍战电影《风语》中有一句台词让人思量:
“有时候,绝望是一种解脱,反而希望变成了一种折磨。”
一般情况下,我们都相信人的生活中不可以没有希望,
希望使人奋进,希望使我们有所期待地活着。
可实际情况不完全是这样。
上面那句冷冰冰的话,细想一下好象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绝望了,什么都放下了,就也解脱了。
而有时所谓的希望,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也会是一种折磨。
因为希望,所以期待;
因为期待,所以折磨。
所以,折磨一个人不是让他一下子绝望,而是一次次给予他希望,然后再一次次的让他的希望落空,最终让他在绝望中窒息。
李存勖恨极了这对父子,
正因为有了他们这两人,父亲才壮志未酬,导致这十数年来与燕的交战中伤亡了无数晋军将士。
这顿酒是李存勖宣扬胜利的地方,也是他折磨敌人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在押往晋阳的路上,刘守光内心有多少次挣扎、后悔;或许在内心痛苦的撕裂感中还妄图获得一线生机。
最终,
我们所知道的是李存勖没有饶恕这对恶贯满盈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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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光山野中被擒的记载:
“守光与其妻李氏、祝氏,子继珣、继方、继祚等,南走沧州,迷失道,至燕乐界中,数日不得食,遣其妻祝氏乞食于田家,田家怪而诘之,祝氏以实告,乃被擒送幽州。”
—《新五代史-卷三十九-杂传第二十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