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绍威、杨师厚两任节度使先后死去;
前来接任的贺德伦满心欢喜;
魏博本地人家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他们早就接到谕令,大梁帝不但要从魏博六州中分出三州组成新的一个军镇,还要把库存的财物,当地的士兵都分出一半到相州去。
而且,分到相州的军士必须要迁往相州驻扎。
这里的士兵都是本地人,在当地安家、生子生活了几十年,很多家庭彼此之间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姻亲关系,各家的男人也并肩在这片土地上奋战多年,一起出征,一起活着回来。
在这样残酷的乱世,说不准哪一天就挂了,谁愿意抛家弃子,远离故乡呢!
而且,魏博人心中也十分清楚大梁帝这一命令的潜台词是什么。
他们非常担心,
糟糕的事情还没有完;
大梁分化、削弱他们的力量后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就会是消耗他们,
或作为炮灰、或进行更恶劣的重组整编,直到他们变成翻不起浪花的水渣。
魏博兵人人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谁都不认同这道分拆的政令,
谁都不愿意被分到“昭德军”去,
谁都不想自己的家人、亲友,骨肉分离、背井离乡,
谁都不想作为牺牲品,谁都不愿意孤立无援的去面对叵测的未来。
因此,朱友贞的这道命令就在魏博被拖延着,无视着。
贺德伦到任后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他日日催逼,喝骂当地牙兵尽快动身。
威胁他们如果再有推脱,必杀无赦。
贺德伦随身带去的数百卫士、家奴也飞扬跋扈,许多人幻想着在整编后的部伍中得个一官半职。
当地的怨怒在一步步积累。
历史是偶然的,
也是必然的。
偶然的是一个个“事件”,必然的是人心“趋势”。
偶然的“事件”如果顺应“趋势”,这时我们称之“大势所趋”,“顺应天命”。
但它有时也会突然反转,改变既定的趋向。
这往往被称为“倒退”,或”逆天”。
但是,无论怎样,历史研究中有一种因素不容易获取,不容易还原,而它正是人行为的原动力之一,无法忽视其存在,那就是“情感”。
匹夫一怒,流血三尺;
霸王一怒,漂橹千里;
“利益”与“情感”,一对伴随人终生的羁绊。
魏博人感到在自己的土地上越来越压抑,眼前的长官是如此扎眼,凭什么这些外地人指手划脚中就决定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未来。
终于,一日有消息传来,
整个魏博的军队哗然了!
刘寻的手下大将王彦章所部前锋五百人已进入魏州境内,抵达金波亭了。
这意味着,传言是真的!
刘寻负责镇压的七万大军竟然是真的来了!
冲着我们每一个人来了!
他们马上就要汹汹涌到魏博,逼着每个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几近自杀的选择。
或者这已经不是选择,
而是服从。
这是一个信号,
警示所有魏博士兵的信号。
正有一把刀悬起,在头颅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