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归》 第19章 趁风驶船

    钱尚进今年五十多岁，将近迟暮之年，人长的还是很壮实，虎目含威，精光闪烁，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步步生风。和他儿子钱万通比起来，一个是头熊，一个是头肥猪。钱尚进快三十岁时，在一次跑海船过程中，发了家，从此，财源广进，家业兴旺，那势头是一往直前，势不可挡。现如今家大业大，可以傲视东南一隅。

    他进了刺史府，见到了严刺史。两人一番寒暄，便直奔主题。钱尚进此次前来，为的便是把儿子惹得祸事摆平。他在进金陵城时，早就派出管事，前来探听消息，好在大火虽大，但是并没有烧死人，不过是损失的几道街面，烧伤几个人而已。之所以没死人，全因为他儿子打的那场架，场面太大，惊动了大部分人。没死人就好，赔钱？自家就是不缺银子。至于要出多少，那得看刺史大人要多少。

    严刺史和钱尚进一番扯皮下来，终于谈定了条件。来金陵之前，钱尚进已经估算过，本来钱尚进开口愿意出三百万两，可是，严刺史却狮子大张口，要价五百万两。

    这是场鸿门宴，好在不是请君入瓮。进城的管事早就回报消息告诉他，大火之后，金陵官库就失了官银，钱尚进心如明镜，这严刺史是想要趁火打劫，东墙西墙一块补了。不过官字两张口，总得跟着人家走。一场大火，损失不超过三百万两，谁让自家是头肥羊，肉在砧板，只能任人宰割。

    四百万两银子，在别人眼里是座金山，于钱尚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这钱他出了。听到他松了口，严刺史一张黑脸变成了红脸，也变的好说话起来，两人宛若老友，又闲聊了一阵，钱尚进便告了辞，严刺史还亲自出门来送。

    俗话说，花钱买平安，一岁又一年。你让我好过，我也让你得过且过，如若不然，一拍两散，大家一起玩完。此事一了，钱尚进片刻也不想在金陵多待，便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陵城。

    钱尚进走了，严刺史在会客厅，继续招待上门的高昇高大人。

    高昇是奔着补齐亏空来的，他希望官库失银案就此了结，至于怎么个结法还得和严刺史商量。

    严刺史得了四百万两白银，不仅金陵大火可以结案，便是官库失银也可以结案。以前两案挨着来，先惊后愁，现在两案一起去，喜上加喜。他的心情大好，这许多天来，积压下来的忧愁，一扫而空。

    会客室内，两位大人，对桌而坐，各品香茗。

    高昇先表明来意，然后，拿出了五十万两银票。盐铁转运使官库的全部亏空，这一下就可以全部补齐。他希望严刺史也能网开一面，两人同心合力，将官库失银遮掩过去，不再追究。毕竟，事情真个捅漏了出去，高大人自己不好过，严刺史因为金陵大火在前，此刻更不好过。

    对于严刺史来说，此刻是双喜临门。他本来就打算找高大人商量这件事情，正所谓困乏之人打瞌睡，旁人千里送枕头，高昇来的正是时候。此刻，合计共有白银四百五十万两之巨，什么事摆不平，自个的官帽此刻稳当了。所以，他同意了高大人的提议，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

    至于如何结案，可以接着商量。

    最后，严刺史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以息事宁人为准。凡是人赃俱获的，除了追缴脏银，裁掉职务，便可放人归家。无凭无据的，从补齐亏空后剩下的银两中，给予一笔封口银子。如果在这个案子中，受了刑讯，凡是受伤的，都有一笔抚慰银子。至于参与查抄府库的巡防营，由刺史府拿出十万两，作为赏银，安抚上下官兵。

    严刺史的办法，涉及人员全面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高大人打心里佩服，刺史大人毕竟是刺史大人，干达老练，便没有异议。如此，官库亏空，从今日起便结束了。

    坐了多日大牢的官库上下，三日之内，便依次被放了出来。

    重新获得自由，看到外面的太阳，正是劫后余生。有人面无表情，有人一片萧索，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嚎啕大哭。世间百相，不一而足。

    一切都过去了，凡事终将过去，空有余声。

    高大人很高兴，库房的账还上了。官银就在那里，银票接连换成了新铸的盐银，你若想查便来查。先前说官库丢了银子，那风声传的有声有色，不过都是捕风捉影，作不得真。若是再有人造谣，那便捉你下大狱，告你诽谤，蹲你几年大牢。

    有人亏死了，有人赚死了。谁说祸福自招，那得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有无辜之人，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敢怒不敢言，好在有笔不小的银子作为补偿，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就算了。

    心中有鬼的，那是得了便宜，咱就不卖这个乖了，这道坎过去了，不过，还得装出一副愁云满面的模样。

    整个官库失银案，人人平安，不过死了一条黑狗而已，它一腔热血洒在了府库门外，进了官兵的五脏庙。官库的官员，不管大小，过得时日，大家在深感庆幸之余，都想到了这条黑狗。都说是黑狗血辟的邪，所以大家才安然无事。

    于是，请了和尚道士分别做了两场法事，为这条黑狗超度，希望他往生极乐，来世不再为狗。并且在库房门外，竖了牌位，上书三个大字：旺财神。三日一上香，十日一供肉。

    严刺史结余近四百万两白银，可以覆盖金陵大火引起的所有损失，众人的赔偿都有了着落。严刺史令人将损失一一登记造册，不日下发银两。至于最后结余的银两，花落谁家无人知。

    受了大火之灾的人们俱有赔偿，如此，民愤平，民怨散。所有重造房屋，官府负责督建，经历了一场大火的人们，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此结果，出乎意料。严刺史为金陵大火和官库失银白了的头发，也算苦有所得。

    钱尚进大出血一般拿出四百万两银子，解了钱万通的牢狱之灾，从此儿子没事，自己也高枕无忧。钱万通在泉州，一得到消息，便到寺庙上香还愿，为佛像重塑金身。从此，钱万通做事，再也不敢高调。不过嘛，人总有忘记的时候。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严守业断了左小臂，好在郎中请得及时，用夹板一夹，再绑住了，然后用绸带绕过脖颈系住，静静养伤。金陵大火过后，严守业痛定思痛，不再张狂，改过自新，金陵城内少了一个混世魔王，这也算是金陵百姓，另有所得。

    严刺史写了折子，将金陵大火所有经过以及处置结果，禀明朝廷，向当今圣上请罪。至于结果如何，严刺史只有等待，凡事不可预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