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小狼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揉揉它脑袋上的毛。它用小巧的舌头舔舔嘴唇示意它饿了。马群的马不能杀,它也不能吃草。恰好此时我也饿了,终于下定决心杀一匹老马了。大不了就少那么几百个银子,总也好过我饿死在寂寥无人的草原深处吧。但是……怎么杀马来着?
屠刀在家里,手上只有一张弓,还有一根套马杆。此时我就想到了放任小狼自个儿杀马,然后自己也去分一杯羹。虽然生吃肉不大好,但也聊胜于无。我骑上黑马,拎着套马杆,往马群里头最老脾气也最大的马套去。它的马头被我套住后,居然还倔强地生生将我扯下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的手一直抓住杆子,然后它就把我在草原上拖了足足百来米才停下来,其时我手上的皮已经被磨破,轻轻一碰就疼得要死要活的,还留着血。这下好了,手掌被咬出一个窟窿,手臂被磨了皮,估计整条胳膊都要不得了。
小狼见状直接扑过那匹老马,奈何力量悬殊,它扑向老马后被老马直接踢出去几米远,还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眼看老马挣脱了套马杆直接走了,黑马连忙上去截住它,一脚踹到它的肚子,将它踹倒在地上。小狼跑过去一口咬住咽喉,咬了足有一刻它才咽气。我静静地看着马尸体,心想这些马都那么烈,怎么当军马用啊。忽然又想起这匹马好像是阿爸的坐骑来着……完了完了,陪伴阿爸那么久的马就这么咽气了,那我以后该怎么和阿爸额吉交代啊。小狼也不顾周围的情况,见马咽气就一心一意地开吃,吃得满嘴都是血,白玉般的狼牙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血雾,妖娆而美丽。我想到这匹马是阿爸的,也就没了心思吃肉,况且我也不喜欢吃马肉,尤其是生马肉。这确实是不好吃,但是为什么食肉动物都吃得那么香呢?简入奢易,奢入俭难,平常都是喝酥油茶,吃手抓羊肉的我没了胃口也是很正常的。罢了,一餐不吃也不会怎样,现在就祈祷小狼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都已经到午夜了,不知道阿爸额吉他们会不会在四处寻我。
小狼终于吃饱了,肚皮撑得紧挨着地面,任由我抱着它上马。我一手抱着小狼,一手拎着套马杆,那张弓就挂在马鞍那里,赶着马回家去了。
来的时候我没有认路,或者说我没有时间认路。一心一意对付着狼群,又没有吃晚饭,我就任着黑马将它们赶回家,自己抱着小狼,趴在马背上,睡着了。睡着了。黑马走得很稳,它低垂着头,尽量保持头、脖子和背成一条直线,我就趴在它的背上,小狼趁我不注意挣脱了我的手,踩到了我的背上,也趴着睡觉了。就这样,一匹很是奇怪的马赶着一群马,回到了家。
回家之后我生了一场病,一场很重的病。阿爸见我苍白着脸躺在被褥里,捂着眼睛喊道:“神狗显灵了,神狗显灵了!腾格里要把咱们一家的性命都收走。”族里的巫医看过了,说我是被鬼魂附了体,活不过三个月。得知消息后,额吉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虽说我是一个外人,但是相处的这两年七个月零五天三个对时以来,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了,少了我就好像少了一个家人一般痛苦。我笑着安慰他们说他们可以再收一个孩子,来弥补我的位置。然后阿爸说:“没有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人,再相似的人也比不过你啊。”说完眼睛又湿了。小狼被他们栓在床头,好气地打量着我们。
自从我把小狼带回家里之后,小狼就担任了我们之前那条棕狗的职务:放马。阿爸整日要带着马队四处奔走,额吉要在家里照顾我,放马的重任自然要落到小狼的肩膀上。起初阿爸还担心小狼会把马给吃掉,特意找了一天偷偷去看小狼,没想到小狼和那些马相处得很是好,还四处嬉戏打闹。这下阿爸就放心了,安心经营马队挣钱给我治病。就算治不好也要延长我的寿命。他们心里想的是,神狗的灵魂是找他们的,但是不小心进了我的身躯,他们对不起我,于是就想要救我,至少不必为了他们而死。
现在阿爸每次从中原回来都给我带来价值不菲的药物。尽管巫医已经说了我没救了,他还是不信邪,家里的积蓄被买药花了大半,我是在是于心不忍了,对阿爸说:“阿爸,我知道您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不用为一个死人花那么多钱。三个月后我魂就归腾格里了,那么您给我买的这些药又有什么用呢?”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碧蓝色的腾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