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躺倒在地上了。
地板上长满了青苔,很是潮湿。鸑鷟的尸体近在眼前。我颤抖着手轻柔抚摸它软软的皮毛。好久,没有再摸到它了。第一次摸它的时候,它还不知好歹地反咬我一口。手掌的伤口隐隐作痛。自从它走失后,我第一次认真地摸它,或许是太久没洗过了,毛纠在一起,一簇一簇地披挂在身上,摸上去并不像狗毛那样柔顺。它长大了,从我第一次见它时大概半米长到现在大约五丈多,岁月荏苒,虽然只有那么两年。
鸑鷟凸出的眼睛怒睁着,眼白里浮出几丝血丝,淡黄色的眼珠往上翻,头都变紫青了,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好似白玉一般的狼牙,它好像有些不甘心。它怎么会死,为什么会被一个老头掐死,还有,为什么我定定站在那里,不去救它。我猜,它永远都无法原谅我,尽管它知道我当时被定身术定在原地。
阴风刮过这个院子,把原本压抑的气氛刮散。鸑鷟的毛被挂的微微摆动。我觉着这样子待下去不是什么好事,抱起鸑鷟,四周看了看,抬脚往保存较好的西屋走去。
走进西屋,迎面有一具冰质棺材,大老远感觉到的凉意原来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鸑鷟有点沉,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它放进棺材里,鸑鷟的尸体瞬间被冻成冰棍,狼毛之间结了厚厚的冰霜。据我所知,冰棺材可以保存尸体不至于腐烂,而且还可以把散去的三魂七魄找回来,封在体中。等我恢复仙身之后就可以复活它。虽说我也不大清楚它到底能不能原谅我的“见死不救”。
“小狼,你要等着,等我回天上就复活你。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一起去看流星雨的啊。”我隔着盖上盖子的棺材抚摸着鸑鷟。
我们要回到那片草原上去一起放马。
我们要回到那个星空下看流星。
心中叹息:看来短时间内我是出不去的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罢了,并不是那个修炼了七千五百多年的白银仙君。
几年前,我神识沉迷在了淞瑶兰的花香中。当时的我明明可以轻易抽出身来,不至于被迷倒,但当时我想的是,我需要在凡世冷静几年。
世事多变,我没来得及适应,瞬间又陷入了另一件事。
各种来路不明的仇家接踵而至,有的为了钱财,有了图谋宝物,其结局都是一样的,不是人亡便是破财。与原本在玄天上的安逸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或许老天是想让我下来锻炼一下自己的意志,在绝境中缝生后的人总会更加惜命。毕竟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
比如说,我的族人。比如说,埋葬在草原的阿爸跟额吉。比如说,鸑鷟。
在这一世,我觉得亏欠最多的就是鸑鷟了。如今鸑鷟已亡,想要救活它,只有我先找齐碎块,回到九重天上,重列入仙班。
手上淞瑶兰的花香缓缓飘散,充斥在空气中。
凛冽阴风推着西屋,破旧的门窗已经快要顶不住这风的肆虐,窗外隐隐有几团黑一闪而过。我从棺材盖上跳下,四处寻找有没有东西可以顶住门窗。可是西屋除了正中间的棺材就空无一物了。忽然听到门外的尖叫声,大笑声,天空有闪电劈落,白光一现,门外赫然站着一个披着长头发的女人,脚离地三尺,正摇着门,一边尖叫,一边大笑,一边嚎啕大哭,让我感觉它好像得了精神分裂。可是第二个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我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不计其数的女鬼……只是一瞬间,画面从纸糊的窗外一闪而过。窗口有两只鬼手在拍着,留下骇人的血掌印,好像有一个人瞪大血红的眼睛向我这里张望着。
要是我不是凡人,我还能使出全力抵抗一下,可之前我已经封住了大部分消耗大的法术,剩下的五十年修为,三十年要留到升天时候用,二十年修为也不能够尽数浪费在这里。想了想我那七千五百年的修为到底是怎么没了的都觉得有些可笑。
要不一死了之?就算把升天的三十年修为加上去,恐怕只能跟这里最弱的女鬼堪堪打平手罢了,我在里边就已经感觉阴气很是浓郁,估计在这里修炼了也得有几千年吧。
如果我是天上的白银仙君,估计它们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只可惜……
现在可惜也没用了。鬼怕火,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了。
我摊平右手,手上瞬间出现了一簇火苗。外面的女鬼们明显是惊讶了一瞬,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好极了,果真是怕火。我心中嘚瑟了一下。
心中一热,把火苗抛到门那里去,门果然烧了起来,排在前头的女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化作烟灰消散在空气中。其他女鬼也纷纷闪避。
门被烧没了,塌在了地上。这时候我才看清门外的景象,密密麻麻的都是吐着舌头的女鬼,一片白衣女鬼中间还有一个红衣的。在一卷书上看到过,红衣女鬼可是比白衣女鬼要厉害得多了。我突然好后悔烧掉门。
接下来,她们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纷纷露出獠牙,吐着一米多长的舌头,向我飘过来。我手上再次出现一簇火苗,想恐吓一下她们,谁知她们竟然已经免疫了,对我手上的火苗视而不见,反倒以更快的速度飘过来。她们狞笑着,无神的眼珠往上翻着,慢慢靠近我,我连忙跑回西屋里。奈何门没了,也挡不住她们。
忽然想到之前在九重天上的时候佛道也是修得颇有心得。说不定可以应付一下这些女鬼。
我翻上棺材顶上,盘腿而坐,冷静地看着女鬼纷纷飘了进来,围着我。而我托腮看着她们把我围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西屋里装不下那么多鬼了。一个红衣女鬼施施然飘来,其他女鬼都让出一条尚且宽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