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兰馨把书包背回了家却仍然没敢看那封信,匆匆的吃了一口饭就去了村口等应景,她觉得肩上的书包特别的沉,压得她心口沉甸甸的!
下午,兰馨不时的把手伸进书包,在信封上轻轻的摩挲着,心情患得患失!
晚上放学后,新来的学生要留下练广播体操,因为第七套广播体操刚刚在各个学校推广,为了表示重视准备月底进行全校体操比赛。
因为现在只有镇上的中学才开始学,所以兰馨也不会,当她收拾好书包来到操场上的时候,在闲散的学生中一眼就看到了罗玉卜,他正指挥着班里的同学排队,兰馨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十几个学生兰馨就认识肖亮,其他的人,认识脸却不知道名字,
肖亮个子最高被安排在了最后,兰馨瞄了罗玉卜一眼悄悄的站在了肖亮的后面。
罗玉卜看着整齐的队伍又点了点人数,转身信步走到肖亮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笑容扬起来刚要和他说话,眼角却撇到了他身后的兰馨,他的笑容一下就沉了回去,他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兰馨,肖亮顺着他眼神侧过身,这才发现他后面的兰馨。然而,兰馨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就对他们熟视无睹,肖亮朝罗玉卜递着眼色满是促狭之意,罗玉卜却没搭理他,冷厉的凤眸在兰馨的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沉思了片刻后转回了身,依然与肖亮并肩站着却一脸的冷漠,肖亮看了看兰馨,又诧异的看了看罗玉卜,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集合哨子响起,学生们迅速站好。广播体操的音乐缓缓奏响,男解说清爽悦耳的声音响亮的开始。前面的学生嬉笑玩耍的随着体育老师比划着,只有兰馨学的很认真。兰馨喜欢做广播体操,因为她先天的体质弱,做不了剧烈的运动,所以每到做体操时,她都会认真的去做,并且做的都很到位。
兰馨无意间撇到了前面的罗玉卜,不由的心就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把,酸涩的眼底就有些黯然,她想起了梁梓······
梁梓降级后,做操的时候,他就故意站在了班级的最后,他说就是为了可以明目张胆的欣赏她做广播体操,梁梓在信里说:“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兰馨仔细的看了几遍,把信轻叠藏在枕头里,回他:“花言巧语,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兰馨一次也没有见过梁梓做体操,大庭广众她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实际上也许没有人注意,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每次与梁梓碰到,她都不敢与他对视害羞的低下了头躲闪,梁梓却总是无所顾忌的含情脉脉,不羁的唇角总是微微勾起,一脸溺爱展露无遗,就差大声对所有人宣誓:兰馨是我的女人!
兰馨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孩子脸红心跳,每刻都企盼相见而又不敢去看对方。表面强装镇静目光旁视,而内心却如一座蠢蠢欲动的小火山,狂跳的心脏简直可以呼之欲出!只要他在身旁,即使不去看,彼此心里都能感觉到对方每根神经的悸动,明白彼此内心的独白。
有时按捺不住想念,假借回头与别人说话,眼角的余光悄悄的瞟向梁梓,话语就不时的跑题。梁梓低头写字似乎心无旁骛,其实内心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就喜欢她的偷窥,他微翘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得意和骄傲。
兰馨痴痴的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看进眼里,装进心里的最深处再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好套牢,即使闭上眼睛,他的一切都会清晰浮现:他黑发如丝,桀骜不驯却又根根随意成型;皮肤细腻白净,第一次看见一个男生白的这样耐看,皮肤光滑的没有一丝瑕疵!兰馨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想伸手去触摸男生脸颊的**;他眉毛根根清晰黑亮,双眼皮不大不小上面闪着幽光,长长的睫毛遮着黑亮的眸子,如雄鹰的翅膀随时振翅欲飞;黑白分明的眸子深邃幽然,似暖似冷让人难以捉摸;坚挺的鼻子宣誓着他的倔强,薄厚适中的嘴唇,静时冰冷拒人于千里,动时魅惑的让人难以抗拒;碧蓝的底色如云丝般暗条纹的学生装,给这个冰冷的男孩儿增添了几分暖色,桀骜中又柔进了几许儒雅,能把学生装穿出如此味道的,也就只有梁梓了!没有泥土的汗渍味,总是干净的自带一股清香,若隐若现的绕鼻而来,缓缓渗入心房,在慢慢扩散入全身,每根神经就开始酥软!
梁梓集英俊与才华于一身,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不会粲然心动,何况是外表冷漠内心却很单纯的兰馨呐!当梁梓如王子一般含笑着把手优雅的伸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不顾一切的跑了上去,心甘情愿的投入了他的情愫·····
一个小时的广播体操训练结束了,兰馨虽然神游了,但是全套的体操还算有模有样的跟了来
当音乐停止,体育老师吹起集合哨子的时候,兰馨发现了身后一步之遥的罗玉国,她差点没跳起来,一脸的震惊仿佛活见了鬼,她一时间竟然傻傻的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梁梓还是罗玉卜!
心里想着,眼神就出卖了她的内心,罗玉国望着兰馨清澈的杏眸因为惊吓睁的很大,眼神惊慌却又欢喜的望着自己,他的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拍,然后神使鬼差的他往前迈了一步,凤眸无比的魅惑,声音如水溅青石一般的清悦:“怎么?才发现我在你身后吗?你做操的时候走神了吧,而且做的可是真,难,看!”兰馨诧异的张了张小嘴巴,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罗玉卜,她立刻就转了脸色,声音嗔怒:“你爱站那就站那,我不感兴趣,做的好不好看,也不是做给你看的!”罗玉国眼里闪着一丝诡异:“那你是做给谁看的?我刚才听到你叫他的名字了!”兰馨两只小手立刻就捂住了嘴巴,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惊慌。
罗玉国一脸戏谑的望着兰馨,见她小脸绯红蹙眉咬唇,恨恨的小眼神却带着几分妩媚,平时冷漠的人竟也会有如此娇嗔的女孩儿模样,心情顿时舒爽难抑,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引的周围的学生好奇的探头围观,罗玉国立刻把阴戾的目光射了过去,大家马上就低头转目,但耳朵却竖起老高。
兰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巧好,体育老师喊了一句,“解散”,学生们立刻欢闹着一哄而散,望着兰馨心不在焉离去的背影,罗玉卜的脸色慢慢沉淀了下去!
吃晚饭的时候,兰馨尽量掩饰的和平常一样,和四叔一家人说了会话,就借口作业很多,很自然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兰馨插好了门,坐在书桌前,把书包打开,小心谨慎的拿出了那封信。望着上面那熟悉的笔迹,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梁梓”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梁梓的样子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前,他璨如星辰的眸子温柔的望着自己,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仿佛他清幽的体香都能闻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静悄悄的,想来,四叔一家人都已经安睡。
兰馨收起杂乱的思绪,轻轻的划开了信封,抽出了一张纸,她的眼皮不由的一跳,她以为会有好几页,信的开头写着:“兰馨······”兰馨不由的心一紧,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这是梁梓第一次这样郑重的称呼她的名字,以前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俩个人在谈恋爱,他们就以古诗词的方式写情书,这样,即使被人发现,在旁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而且只有俩个人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梁梓的来信,开头这样正式,兰馨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努力镇静了情绪,慢慢的看了下去:“兰馨,我所承受的痛苦,以后会加倍还给你,一定会让你们全家都血债血!!”兰馨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最后苍白如纸,捏着信纸的手指冷的如千年寒冰碎碎的哆嗦不停,两颗晶莹的眼泪沉甸甸的掉在信纸上,“啪嗒”一声,摔的全身粉碎,宛如她此刻的心情,原本就已经脆弱不堪,此时致命一击,啪的一下,就彻底碎了!身体就变得僵硬,冰冷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凉的浑身开始麻木······!
突然,一股腥咸从嗓子眼儿喷薄而出,一丝温热很快从嘴角渗出,兰馨很熟悉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最害怕也是熟悉的——鲜血的味道!
小时候,鼻子总是莫名的出血,鼻子堵上从嘴出,父母带着她到看过几个大夫,基本上都说孩子先天火气大无大碍,但却一直不好。小时候鼻子出血,兰馨就乖乖的躺在炕上,鼻子堵上,血就涌进嘴里温热腥咸。她害怕而又无助,她觉得自己这样下去血就会流干了,所以把血咽下去就会平安无事,她就一口一口的咽下去,即使流再多也没关系。后来妈妈无意间听到了她咽血“咕咚咕咚”的声音,心疼的哭了,搂着她劝她把血吐出来。现在又尝到了熟悉的味道,兰馨就想到了妈妈,想到了爸爸、想到了妹妹、想到了弟弟、还有机敏的小双······原以为死去的心就开始有了温度,眼泪一串接着一串的滴落,她扯着笔记本轻轻的擦拭着唇角,望着纸上的红色,被泪水慢慢渲染开,变成淡粉······!她认真的看着,突然就忍不住想笑,真的很好笑,她笑得就难以控制,于是干脆就一直笑了下去······笑得全身颤抖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嘴里咬着被子的牙齿越来越狠:兰馨,你为什么像傻瓜一样期盼他的来信?
为什么会天真的觉得他会和自己一样想念对方?
你为什么转学?
你为什么想他夜夜无法入睡?
你为什么就是对他恨不起来?
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出息的想念着他······!
兰馨蜷缩在被窝里,笑得难以抑制!眼泪流干了眼睛就使劲的睁大,咬破了嘴唇,咬疼了手指,最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哭晕了过去······!
半夜,兰馨慢慢醒来,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她体凉,就算是夏天,她也会盖着被子睡觉,今天,她更觉得冷!用力把冰冷的身体卷进被子,像蛹一样裹紧自己,她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快要死了,她伤心而又恐惧,并且还有一丝厌倦!
夜很安静,偶尔会有几声狗叫,窗外一片漆黑。以前兰馨失眠,就会想梁梓,想着他的一颦一笑,想着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就会笑着睡着,然后做一个好梦!而今天,想着梁梓,心就会不由自主地痛,好想把心掏出来揉一揉!
浮现在眼前的梁梓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眼里的恨深不见底,想着他在信里说,他恨她,恨她们全家,会要她们血债血偿······以前梁梓的信是字字珠玑,让她冰冷的心层层融化,现在是字字诛心,针针见血,毫不留情刺的千疮百孔,仿佛她不死不足以平复他仇恨的内心!她做了什么,让他如此仇恨自己?他匆匆离开,没有和自己告别,也没有留下一句话,他寄来的第一封信,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却是句句怨恨!为什么?为什么?兰馨使劲咬着被子,心一阵一阵的哆嗦,她感觉窒息的厉害,她忙奋力推开被子,努力坐了起来,手顺抚着胸口,急促的呼吸着,心里默念:呼······吸······呼······吸······!兰馨反复做着呼吸,终于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她努力爬过去蜷缩在墙角,想哭却没有眼泪,眼睛涩涩的疼。她拉过被子慢慢缩进去,开始低声数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一千零四······三百,六百,二只······!兰馨终于无声,慢慢入睡······又梦到了梁梓,他冷冷的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看着他,紧紧咬着唇,默默地流眼泪······!眼泪从兰馨睡熟的眼角不断的涌出,侵湿了头发,缓缓晕透进枕头,一点儿,一片的慢慢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