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予看清了那双细长眼睛的主人, 是何大夫。
何大夫的目光与言予相触之后,便朝言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一脸刻板地与身旁的医所生员交谈起来, 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言予有些窘迫, 难道……是自己和夙宵表现得太近太亲密, 明显到连平时对外物漠不关心的何大夫都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不不不,言予立即心里否定,他和夙宵本来就是一清二白的, 哪里有什么端倪可察!
人家何大夫可能只不过是……恰好翻白眼翻过头了吧, 然后才对到了在侧后方的自己的视线。
身旁的夙宵感觉到了言予一瞬间的停顿错愣,他顺着视线向前看去,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不多时一众人就来到了楼下的临时库房。
所谓库房, 也就是楼屋内一间普通的房间, 只不过在房中投放了许多干燥除水汽的药熏和石粉,来保存放置其中的冥蝶兰药粉不受潮变质。
此刻库房的正中大木桌上立着三个柱型的盒子,盒身大概不到一尺高, 是一种漆黑的石质材料制成, 打磨光滑, 泛着幽冷的反光。
这便是保存鲜活冥蝶兰植株的印盒, 夙宵先前就是将它们捆绑固定在马鞍前, 护在怀里小心运送过来的。
之所以要将冥蝶兰草保存在印盒中,是因为这种特殊玉石制成的盒子可以延缓放置其中的动物血肉**的时间——随时带着活的斓兽生杀取血显然是不现实的,如若没有必要并不需耗费这样大的成本,这种可以延长骨血保鲜时间的印盒更加便捷实用。
而且印盒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 就是密闭和隔绝。
将血腥气味密闭在内,不熏扰到人;然后隔绝外部干扰,防止冥蝶兰拿去使用之前就被污浊之气侵染。
“在停云山时,弟子已经确认过三株冥蝶兰均是新鲜摘取保存完好的。”夙宵道。
要说城内一个绝对可以保证纯净之气的地方,除了停云山不作二选,所以在停云山时取出冥蝶兰,基本是没有被污染的可能的。
夙宵走上前去,在那个表面光滑的黑石盒子上摸索了一阵,不知从哪里按开了一处机关,石盒的侧部就出现了一个半圆的小凸起,凸起的正中间是挖空的圆,刚好能将一指伸入,像一个拉环一样,他将这个拉环慢慢拉出,拉出了一个像是小抽屉一样的长格子。
房间内立刻充斥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不过味道并不算很难以忍受,言予在旁边看到墨黑的石格子里面是一抹暗红,其中有一点莹白隐隐约约出现。
他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屏住呼吸凑近了去看,发现里面是不多的红色浆液,这估计就是斓兽的骨血,浆液之中躺着一片小小的半透明的叶子,若不是散发着一点莹莹幽光,几乎要看不清有这么一个小东西。
言予从记忆里的知识库中知道冥蝶兰整棵植株都是几乎没有色素的,连叶子和茎都是半透明状,不过第一次亲眼见到实体,还是觉得挺新奇。
但不是一整株冥蝶兰草吗?为什么只见到一片小叶子?
夙宵看到言予探头探脑,眼里闪烁着好奇神采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开口解释道:“这是为防止冥蝶兰受污染专门设置的暗格,里面有机关,不需要打开盒子就可以依次一点点拿出事先放置好的花叶。不过我只将叶片分切了下来,花朵和根茎还是完整的。”
冥蝶兰的整株都是可以拿来做药或是检测浊瘴之气的,不过花瓣和花茎效用最强,叶子则稍逊一些,一般可以拿叶片分切出来做一般的检测之用,效力高的花瓣花茎则留给较关键时刻使用。
言予心中暗叹,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小盒子还挺精巧。
而且夙宵对冥蝶兰的了解也十分详尽,所做的处理得也很细致妥当,不愧是把他们山中秘卷阁书籍都看去了大半的学霸男主啊。
秦牧儒略点点头,随即他略微思索了下,沉吟道:“好,带上两株冥蝶兰,留下一株在库房里保存好——大家准备一下,我们稍后就出发去莫林村。”
他这二师兄做决定着实迅速,好在言予今天休息也勉强足够了,立即出发不是问题。
不过言予此时有些小小为难……他从早上睡到刚才,又是遇着夙宵突然到来,又是走迷宫似的去寻秦牧儒的房间,今天一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可是现在大家都蓄势待发要去办正事的档口,他总不好意思说“你们等等我先去吃个饭”吧?
他其实有些困惑,照道理不是说修为提升了,对食物的硬性需求就会渐渐减弱吗?为什么他一天不吃饭就会这么想吃东西?
言予随即隐隐想到一个真相,他这也许不是饿的……
他只是馋。
……
言予马上选择性遗忘掉这个结论,心想忍一忍好了,等从莫林村回来再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其实秦牧儒先前拒绝的刘属正的接风宴,言予心里是有些怨念的,他还挺想尝一尝当地的乡野风味的……咳,只是测评一下这个世界的民间食品水平等级而已。
随即他又意识到,这种紧急时候自己不心系浊瘴疫情和百姓安危,只挂念着这些吃吃喝喝的,良心上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言予叹了口气,收拾起了因为没吃饭而七零八落的低郁心情。
他这才发觉,刚才自己想着吃饭的人生大事自顾自地走出了库房来到院中,夙宵此时并没有惯例跟在他的身边。
对了,出库房之前好像有点印象,夙宵是留下来与秦牧儒落云烟谈话了,估计是在请求准许他留下一同前往莫林村调查浊瘴情况。
但是现在……言予抬头看到正向自己走来的秦、落二人。
他一下子张口就想问起夙宵,但话到嘴边立刻又生生压下了,言予招呼道:“大师兄,二师兄。”
“小师弟,怎一个人站在院中吹风?在等人?”落云烟对他笑道。
“……没有,只是在随时等候出发罢了。”
言予额角抽了抽,他这个大师兄讲话总是如此……说得好像他真在等什么人一样!
“子意。”秦牧儒上前上下探看了他一番,“你身体可还吃得消?如果实在不行,等会儿你就别去莫林村了,留在此处做后备留守也可以。”
“多谢师兄关心,我已经没有大碍了。”秦牧儒一向对同门爱护有加,言予是挺感动的,不过他此时倒是有些担忧秦牧儒,“倒是二师兄你,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能交代旁人代劳的事务就尽量分担下来吧,不要总是一人扛着。”
秦老妈子的性格就是喜欢默不作声独自一人挑大梁,前段时间起他就一直在为祭典事务费心操办,守岁夜也是没怎么能睡的,结果年初一大清早就要马不停蹄地赶来西南边郊,昨夜又不眠不休跑遍莫林村上下病户,铁打的人也迟早要顶不住。
“小师弟,你二师兄要是这么容易听劝、耳根子这么软的话,你大师兄我被扣的奉银可早就讨回来了。”落云烟在一旁插科打诨道,不过他望向秦牧儒的神色却没有调笑的意味。
秦牧儒露出一抹无奈苦笑,道:“莫林村的情况太过怪异,我是放不下心的。”
按照宗籍记载,处理一片地域浊瘴的大致流程是:首先治疗和控制患者病情,同时调查当地引发浊瘴产生的根源症结,然后解决这个症结,重新恢复当地环境,从而使当地被浊瘴侵染的生灵能真正摆脱浊毒之害。
但是莫林村的情况,却让秦牧儒一筹莫展。
先别说去调查浊瘴产生的源头症结了,这古怪的病患群体分布甚至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就是此地是否真的有浊瘴之气爆发?
他刚才和落云烟粗略地总结了自己的两种猜测:
一是莫林村中的浊瘴之气,可能是以一种从所未见的不规律分割空间分布,而不是常识中的充盈于整个地域空间中,所以造成这种左邻遭殃右邻无事的情况,可还是无法解释为何与患儿同一屋檐下的成年人没有出现症状。
二是患者竟然全都恰巧是幼童,过度的巧合就一定是事有蹊跷,秦牧儒猜测他们也许有某个共通点,比如半个月前一起吃过同一种东西?都去过一个共同的地方?而莫林村可能根本没有浊瘴之气,患儿们的浊毒是从外部感染而来的。不过昨夜与村长村民简略的访谈中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讯息证明这一点。
现在恰好夙宵送来了鲜活的冥蝶兰草,真是有如神助,至少可以立即去探测验证当地是否有浊瘴之气的这一纠结,他们只需要带冥蝶兰草去放置村中各处,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不必再大费周章地花费几天时间浪费冥蝶兰药粉来检测了。
现在确诊染上浊毒的患儿总共有十七位,因为其中最早一批那六个患儿病情不轻,需要长时间持续服用多量冥蝶兰药粉来排除浊毒,其他患儿也只是症状稍轻一点,但也全都开始进入发起高热皮肤通红的阶段了,想要治疗痊愈也需要不少药材消耗。
而且村中大大小小的其他村民、周边医所和驿站、邻近的贺家村全部需要观察情况,期间为了谨慎起见也要服用冥蝶兰药粉作为前期预防,所以这药粉的耗费量是不小的,能省则省。
秦牧儒捏了捏鼻梁中间,故意换上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道:“不过莫林村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一会儿就可以知道了,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棘手。说起来,辛苦夙宵一路护送冥蝶兰草快马赶过来了。”
言予见他主动提起夙宵,这才装作刚想起来随口一问似的,漫不经心道:“对了,刚才我见到夙宵在房内与师兄你们说话,怎的现在不见人?”
秦牧儒还未回答,落云烟便似笑非笑地接过了话,“是何大夫叫住了小夙宵,似乎是要询问他一些关于冥蝶兰草的事?我看何大夫对冥蝶兰草和印盒都挺感兴趣的。”
言予顺着他向后指去的方向,果然看到了正一同从库房里出来的两个身影。
夙宵脸上是面对常人时一贯的优等生式舒朗谦和神色,他正低下头,与身旁的人说话。
而站在他身边显得颇为纤细娇小的何大夫,那张每次见到都是冷漠刻板的冰山脸,此时破天荒的带上了柔和的颜色。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何大夫细长的眼尾突然微微弯了起来,他单薄的淡色嘴角一抿,竟是浅浅的微笑了一下。
言予站在不远处,看得有些怔愣。
不知为何,言予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条不着边际的想法——
这个何大夫,就刚刚那般看来,似乎长得还不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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