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皇记》 第28章 天道我道

    何为天？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广袤浩大，自古以来，无数天纵英才，无数文人墨客，无数武道英杰，似乎都曾经孜孜不倦的探索过这样的一个问题。

    武道的目的，是希望踏上登天之路，文道的修炼，是期望可以探索天心玄秘。可是自古以来，亿万万英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已经明悟了天道至理

    而现在，这位远古圣人的意志第一次出现在岳旭面前，就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这是一场大机缘！一旦回答成功，得到圣人承认，便可以得到远古圣人传承，造化无尽。这也是一场大危机！一旦回答失败，立刻便会神魂俱灭。在一位手腕通天的远古圣人面前，岳旭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回答，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个人的本心、意志凝结之物

    “民以官为天，官以君为天，君以民为天！”

    初始的震撼过后，岳旭心中渐定。如今虽然只是孤魂悬空，依然在意识深处坚定的回答出了这句拷问：“大千世界，民者为天！”

    “圣者何处？”远古圣人的虚影沉默了片刻，再次发问。岳旭的回答似乎讨了一个巧，转了一圈，却只在君、臣、民之间转悠。

    不过他本来便是王侯子弟，前世今生都在朝廷、民间之间沉浮，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保国安天下。这番回答虽然没有其他的大道理那般花俏，却是他本心所在，没有参杂丝毫假意。

    此时听到那远古圣人的问话，他冷笑一声，意识深处不卑不亢：“天地本无圣，何以处之？”

    “荒谬！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教化万民，顺应天心，功在千秋万代。你一个小小武将，何敢小觑圣人功德？”远古圣人重重冷哼，令岳旭灵魂深处猛的震动，裂纹迅速扩大。

    “哪有圣人？”

    灵魂本源的伤痕比之肉身的伤痕更加猛烈，那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伤痛。只是此时剧痛加身，岳旭却哈哈大笑，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圣人也是人，也是平民，也是百姓。圣人有何功德？不过就是叫人知明理、懂教化、识文字、觉本善。这一切，哪个教书先生做不得？圣人本来就是平民百姓，只不过懂得比别人多一点，力量比别人强一点，仅此而已！”

    “诡辩！吾既为圣，领天下文明之道，教化四方，镇压邪魔，悟通玄机，功德无量。岂能如你所言，连一个教书先生都不如？”圣人语气里已经带着深深怒意。

    “如此说来，你不过是个厉害一些的教书先生而已。”岳旭冷笑，“我问你，我若不认你为圣人，你当何如？”

    “我当杀你！”圣人意志蕴含的怒气已然蓬勃欲发。

    “你这圣人之名，原来是自封的！”岳旭哈哈大笑，灵魂本源上的裂痕骤然扩大，有一道裂痕甚至于贯穿他的整个灵魂本源。只是面临着这样的生死之危，他依然不卑不亢，嘿然道：

    “我曾见，有人言仁，仁者爱人。有人言义，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人言忠，精忠报国，至死不悔。但这些人，不过也就是告诉别人这些道理，却从未勉强别人都要遵守。你有你的道，你告诉我，我便学习。我有我的道，你之道只是作为借鉴之用。如今我若不遵守，你就要杀我，你有何颜面自称为圣？”

    圣人沉默下来，岳旭灵魂本源上的裂痕也停止了扩大。

    “圣人之道，若是无人遵守，又有何用？”良久后，那道圣人虚影问了一句。

    “圣人之道，若是要强迫人人遵守，便是伪圣，是大盗！此圣不死，大盗不止！圣人之道，教书育人，仅此而已。这世间之所以繁盛，便是万道共存，百圣并列。若是仅你一家之言，那这世道，必将死气沉沉，毫无通变成长之理！”岳旭声音愈发清朗明澈。

    圣人意志再次沉默下来，良久后，又问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何解？”

    “谬论而已，何须去解？民者为天，我即为天，你也为天。哪里有什么刍狗？天地本无圣，你是百姓，我也是百姓，谁能以谁为刍狗？”岳旭轻轻一笑，灵魂本源上的伤势开始缓缓愈合，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此番被这圣人意志抽离灵魂，当面拷问，凶险之处实在难以言喻。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岳旭重生一世，前世种种，早就已经明澈本心。这武道之路，他一路走来历经种种艰险，乃是千锤百炼所得。纵然是面对远古圣人，也不想丝毫委屈半分。因此当面驳斥，毫不畏惧，尽显当年纵横天下的血衣侯风采。

    不过这远古圣人倒也是拥有大气魄之人，被岳旭反驳，倒也能沉下心来细细沉思。若是他心胸狭隘的话，纵然是只剩下一缕微弱意志，恐怕也能轻易的让岳旭神魂俱灭。

    不过现在既然没有受伤，以远古圣人的脸面，自然也不会再对自己出手，岳旭知道自己所言的那一番道理，已经让这圣人意志有了一些认同感。

    果然，灵魂本源内的伤势彻底修复完毕之后，岳旭突然感觉猛的一震，那种孤零零漂浮在虚空中的感觉猛的一变，脚下有了踏在实地上的感觉。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有了实体，他那无形无质的灵魂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空气中，与他本体一模一样。

    岳旭此前灵魂并未幻化，只是一道孤零零的意识，靠的都是本能感知。可是现在灵魂幻化出了实体，顿时感觉到和本体变得一模一样，能动能笑，一时间心中惊喜莫名。

    灵魂幻化，这是天大机缘！如果他的灵魂一旦回归本体，立刻就能开辟出“紫府识海”，从此灵魂之力变动的分分毫毫，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也代表他正式踏入到了修魂之路！

    文道修炼最困难的一关，就是人的灵魂无形无质，摸不到感触不了。读再多的书，知晓再多的道理，念头再怎么通达明澈，自己也感触不到。前世的他就是因为长年读书，却丝毫感知不到自己的魂剑修为，因此心中大失所望，以为自己没有一点天份。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明心见性，一朝顿悟，开辟出了紫府识海，才知道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温养出了极为强大的灵魂之力。后来才重新把魂剑秘典给修炼起来。

    此时与这远古圣人一番辩论，却得其相助，开辟出了自己的紫府识海，无形无质的灵魂化作了有形之体，这倒是他想不到的。念头一起，他冲着前方的远古圣人意志遥遥一拜：

    “学生多谢老师相助！”

    在这圣人面前，他并不谦卑，以学生自称，却是实实在在的将这位圣人当成了一个教书先生。

    “无需谢我，我并未助你，是你自己明澈本心，一朝顿悟，灵魂幻化成了实体。”

    远古圣人大袖一展，手里光华凝聚，掌心出现了一尊半尺来高、通体漆黑的石碑。那石碑通体古拙，没有丝毫的雕饰纹路，但是在他掌心中却流露出一股镇压四方、封镇天地的雄浑伟力：

    “这面‘虚元古碑’乃是我当年的随身法器，内有九重乾坤，玄妙无方。今日与你论道，略有所得，如今这古碑就赠予你，权当谢礼。”那圣人意志言罢，突然间双手拱起，冲着岳旭遥遥施了一礼。

    “不可！”岳旭心中大惊，圣人一拜，岂是非同小可？他纵然心比天高，也不会以为自己如今的功德可以比拟上古圣人。那一番言论虽然言辞激烈，不过对于这种造福了一方的远古圣人，他心里还是颇为尊敬的。

    只是圣人毕竟是圣人，他要拜下来，岳旭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开。就见到那一拜之后，岳旭蓦然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轰然巨响。一座古拙无华、通体漆黑的铁碑浮现在他脑海里，载浮载沉。而圣人意志的双手已经空空如也。

    “学生惭愧！”古碑入魂，一股股莫名的信息洪流突然间出现在他的思维之中，这些都是有关于这座古碑的种种玄妙。他怔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面向远古圣人遥遥一拜：“老师大德，学生此番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三人行，必有我师也。这天道圣人的疑问，已经困惑我良久，此番听你一言，倒是有了茅塞顿开之感。这古碑中镇着一件奇物，已经被我炼化许久。你既然能说出那番以民为天的道理，想必也不会辱没了这古碑之名，那件奇物交给你，我是很放心的。”

    远古圣人意志淡笑，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是岳旭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在笑。片刻后，就感觉到那远古圣人意志突然间模糊了许多，就像是一道幻影一样，正在逐渐的随风逸散。

    “敢问老师名讳？”岳旭知道这远古圣人的身影仅仅只是一道残存的意志，本体恐怕早就陨落无数年了。如今这最后一道残存的意志也将消融，此番得到他赠送古碑，相当于成为了他的传人，连忙恭声问道。

    “我嘛……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得你这一声老师称呼，足够了。”

    远古圣人意志微微一笑，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就在灰飞烟灭的刹那间，他大袖一挥，岳旭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灵魂已经回到了肉身之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