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醒”
我把被子一拉盖住头咕哝道:“阿碧我再睡会儿,好困”
阿碧看着睡眼迷蒙带着薄嗔,又欲昏昏睡去的苏晓说道:“可是谢公子已在侧厅候着了”
“你说谁?谢公子?谢安?”我唬地直坐起身来盯着阿碧,她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退了几步,泫然欲泣地点头
“你怎么能让进来?”
“谢公子说他认识姑娘,而且……他和桓公子也相识……”阿碧低头绞着手指小声辩解道
我叹了口气仰头倒下,谢安岂是这个小丫头能应付得了的,况且他与桓伊本是知交好友,阿碧一个侍女又岂敢阻拦,我抱着被子左翻右滚,烦啊
掀开被子下床拖着不见怕是行不通,“给我梳妆”
谢安长身玉立站在屋内恣意悠闲地看着墙上的字画,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见到人就赖着不走了,我与他只有大悲寺那句戏言而已,苏晓你是入戏太深了
“让安石兄久等了”我语气如常地打招呼
谢安盯着我不说话,我一脸平静微笑着瞪了回去,良久后他吐了口气说道:“跟我回去吧”
“安石兄是定的亲事人,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住在你的苔园,总是多有不变”
谢安看着苏晓眼眸里客气疏离的笑,虽眉目弯弯明朗如初却是未达眼底的敷衍,刚刚还为她这么快出来见自己升起的喜悦瞬间坍塌破碎,四分五裂
“我会给你名分”
名分?宠妾吗?我径直走到案几后从墙上取了把仲尼式的琴端坐着弹了起来,琴音萧疏飘逸,自在逍遥,谢安只觉摇摇欲坠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这曲子乃嵇康的《长清》她是要借雪的洁白无尘自比,做他的妾室真就那么不堪么?当初他教琴艺乃喻交换衷情之意,这一刻谢安无比后悔教苏晓抚琴
“除了正妻的虚名,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我的命,为什么……”谢安从未觉得这么无力过
“我就要那个虚名”
谢安清凌凌的眸子一汪碧水盈空,我倔犟地对上那月眉星眼却是不能眨眼,因为眼眶稍有疏漏泪珠就会倾泻而下。良久他故作超脱离开,我右手勾弦,锵地一声响断弦
桓伊在接到阿碧传信后便驾车而来,听见那曲《长清》摇头站在门外避而不入,谢安脚步虚浮神情呆滞的出来,能让这个娴雅到骨子里的男人失魂落魄,情爱果然不是件好东西
“她在这里很安全。给她些时日静静心”桓伊拍了拍谢安肩膀,谢安朝他一揖登车而去
桓伊入内堂时见到同样神情呆滞的苏晓叹了口气,瞧见琴弦断了又叹气,心性差导致弹奏时琴弦受力不均一首曲子就废了他的琴,呃!该不该把另外几张琴般出去呢
“你是爱那个虚位?还是他的人?”
我看着桓伊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明白,脑袋里空白一团,“我累了想休息下”说完不在理会他起身回屋往床上一倒,梦里一会儿谢安,一会儿卫玠,一会儿是绿珠流产……我都分不清是梦是醒,期间阿碧叫了我几次看看她回应了两声,又闭眼继续那一个个沉长的梦
“公子,真不叫醒苏姑娘”阿碧瞅了眼修弄琴弦的人
“让她睡吧,睡醒了也就想通了”桓伊用绸缎擦着琴面,他没爱过人也不打算爱上谁
房檐上瓦片有些许震动,阿碧从屋内出来提气一跃飞身上房,腰间缠着的软鞭唰地向黑影抽去,黑影防备不及手臂上被划出道血痕随即足尖借力翻身下房跳墙而逃
“随他去”
桓伊出声后阿碧放弃了追捕的念头,把鞭子重新束回腰间收敛气息她又成了那个十岁左右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公子要加强护卫了”
“他的目标不是我,不出手危及苏姑娘你就当瞎子”桓伊平静地吩咐道,阿碧跟了他十年身手不凡,又因容貌、身形娇小
如孩童办事从未失手,有阿碧在桓伊一点不担心
“诺”阿碧眼睛扑闪扑闪的天真无邪
我醒来的时候阿碧整撑着下巴打盹,见我下床她忙的跑了过来,“姑娘真是能睡,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不吃也不喝”
我“……”比猪还能睡我有这么腐朽?在我喝了四碗小米粥后阿碧彻底傻眼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子,打个哈欠,怎么办吃饱了又想睡?为了不在继续当猪我出门去找绿珠
绿珠正在厨房忙的不亦乐乎,石崇坐在一边投给我个眼神:你运气真好碰到吃饭点,我摸摸我胀鼓鼓的肚子确定是吃不下了
“小小,你说煮粥怎样才能米豆软烂又不耗时”绿珠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右手捣鼓着盘里的各种杂粮,红豆,花生,绿豆,杏仁等
“先用水泡上半天,在用石磨碾碎了煮”
绿珠倏地站起来冲出门:“我去试试看”
石崇来到健康后隔三差五的宴请各大门阀子弟吃饭喝酒,久了大家对石府的餐食也变得挑剔,石崇很是苦恼请了不少庖厨结果都不太满意,于是我被绿珠拉进了厨房
教绿珠做了糖醋鱼,糖醋排骨,煲汤,点心做灌汤包,把猪皮熬煮溶化过滤,再加入肉馅放入冰窖冷冻,由于猪皮胶质较重一经冷冻凝结成果冻状,遇热又会化成水,绿珠一口咬下去弄的一脸汤汁,石崇笑的直不起腰调笑道:“小馋猫偷包子烫了舌头又烫脸”
带了两笼包子回去鉴于绿珠的经历,我特意交了桓伊和阿碧吃法,吃到最后撑不下去的阿碧是抱着蒸笼睡觉
本以为教绿珠做菜的事完了之后能睡个天荒地老现实却是一大早被桓伊拉起来
“今日兰亭宴会”
我眼都没睁开就回答道“不去”
“不想见见夺走你谢郎的刘玉?”
“不想”
桓伊语塞,答应了谢安把苏晓带去的看来要废些脑筋,“今日兰亭之宴可是一眼观澜健康士族贵胄的好时机,貌赛卫玠,才比谢安的多了去,真不去看看?”
我累的不行抱着走廊上的柱子打哈欠,兰亭宴这好熟悉便问道:“都有哪些人物”
见苏晓上了道桓伊兴喜无比说道:“琅琊王氏嫡系悦公子听过吧?王坦之,王羲之……”
“王羲之?王导的堂侄?”我两眼放光,我说兰亭咋个那么熟悉,王羲之那篇传送千古的兰亭集序不就是出至那里
桓伊被苏晓的过激反应唬的退了两步,眉梢微蹙地看着苏晓点了点头,这疯丫头跟王羲之有啥交集?
“等我一下,马上换衣服”
一阵香风飘过带动起桓伊的衣角翻飞,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桓伊叹气道:“苏小小,王羲之已与郗氏成婚了,郗氏可比刘氏强百倍千倍,你的眼光真有毒”
一路上桓伊斜眼瞅着哼唱小曲的苏晓考虑着要不要先给谢安吱会声,让他心里先有个准备
会稽山阴的兰亭因王羲之一篇兰亭集序流芳千古,下车时道路两旁停了不少的马车,崇山峻岭间一座八角亭寂静耸立,茂林修竹清流急湍,一泓泉流至山石中流出被引入亭中,流觞曲水,我感叹道:历史诚不欺我也
我凑到桓伊身边问道:“哪个是王羲之”
他目光充满了嘲弄,“你不认识?”
“我要认识今儿就不来了”我看着周遭一二十人脸盲症又犯了“是穿白衣那个么?”
桓伊眉头缱绻成川,“苏小小,你的眼光真的有毒,刘惔”
我只觉胸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噎的我咳嗽,再看桓伊一脸玩味的阴笑,神呢!你丢个金娃娃砸死我得了,“不是吧,他也来了,那刘玉?”我呵呵不敢想
“穿粉紫襦裙那个女子就是刘玉,”桓伊下巴往右前方一抬,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是个美人,“不用沮丧,你比她漂亮多了”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我撅着嘴“嘁”了一声“我要看王羲之”
桓伊抱着手臂右手摸了摸鼻子说道:“谢安来了”
我背脊一紧转身没人啊,当我气愤地想找桓伊算账时却发现他早溜开了,正对着一个褐色锦衣的公子作揖,隔着老远给我抛来一个眼神,看到周遭的王悦,王恬等人,我猜那锦衣公子就是王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