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连绵不绝的雨,生着烟雾,也生着静寂的念,谢安站在窗前出神,听着雨滴滴答滴答地穿林打叶声,心心念念的是某个云白花清的身影
阿七拿着拜帖禀报道:“公子,琅琊王来访”
“司马昱?这位王爷素来低调,尽会来我这深山老林”谢安背着双手眼神迷离,思索半响后说“请王爷入座看茶”
“诺”阿七抬手作揖领命而去
司马昱皮肤白皙一身素服映衬的整个人更加清辉皎洁,从头到脚没有丝毫华丽妆饰,完全就是一书生看不出丁点王爷气派
“安石拜见王爷”谢安拱手作揖
“不在朝堂,安石亦不必拘于俗礼”
谢安嘴角一勾,他原本就没想过行大礼,这司马昱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谢安随意一坐,端着茶杯手指摩梭着沿口沾湿了下嘴唇就静坐着不语
司马昱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便把诏书放到谢安手边,谢安打开一看眼里的光点渐渐扩大
“母后已收苏晓为义女,安石心中的刺可放下了”司马昱自顾自的说道
“王爷这是何意?”谢安收敛好圣旨,兴喜和焦虑齐上心头
“本王有成人之美的心意,就看在安石心里是美人重要?还是放浪形骸的洒脱重要了”
谢安抒怀一笑,这诱惑很让他动心可怎么办?
“安石乃一介布衣,何得王爷这般厚爱”谢安睥睨着司马昱,这位王爷一向以清雅自居不喜权力之争,看来只是表象
“曾经的苏晓无权无势配不上诗酒名扬的江左谢郎,今日却是处境易位,安宁郡主怎能屈嫁于一介白衣”司马昱说的很是霸气,这份气魄是从小位于人上人与生俱来的高贵
谢安一哂,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年你看不上,如今你高攀不起,门第士族的尊卑压的他妥协,
“唉!本王的侧王妃与苏晓情同姐妹,费尽心机缠着母后收苏晓为义女,本王被她磨缠的实在没法子才来打扰安石你”司马昱揉着额角,一副被夫人逼迫的伤神样子,谢安眼角直跳,这琅琊王惧内?
“王爷意欲何为?”
司马昱见谢安松口立马换了副神情说道:“桓温正缺位幕僚,安石可愿屈才就任?”
“桓温幕僚?”谢安因吃惊声线提高了几度,这王爷不是要自己出山当他的谋士?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抱得美人归,忍一时又何妨,为人处事退一步则海阔天空,情爱上退一步……”司马昱拍了拍谢安肩膀用过来人的口吻劝说道:“怕是要人去楼空”
谢安若有所思的点头认同司马昱的说辞
“安石好生思量一番吧,本王告辞”司马昱也不紧逼,点到为止后迅速离去
谢安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司马昱留下的文书思索着
阿七换了盏茶问道:“公子觉得琅琊王是何意?”
“猜不透”谢安呡了一口茶说道
“阿七觉得琅琊王不像是惧内之人,公子觉得呢?”
“王妃娘娘与小小有交情不假,但封郡主这里边怕是大有文章”
“那公子可要去桓府?”
“为了安宁郡主必须去”谢安嘴角上扬露出个明媚的笑颜,苏晓如今贵为郡主,大哥二哥再不能拿士庶不通婚的理由阻止他娶苏晓为妻,他入朝为官就能求皇上赐婚。
“琅琊王这葫芦里埋的什么药,请公子出山却不是辅佐自己?而是辅佐桓温?”
“王氏权势滔天,内有王导掌握朝堂,外有王敦控制军权,王氏子弟身处各处要职,皇上这是在培育自己的势力”为君者都希望各方角力平衡彼此制约,当一家独大危及到自己统治必定会招致祸害,谢安一直避开王氏正因为此
月凉如水,湿漉漉地浸润着整个院子,谢安在以前两人一起踏过的庭院想着苏晓的一颦一笑
“想不到这碧绿的青苔一日一日记得比我还要清楚”谢安喃喃自语,苏晓也喜欢青苔,之前移植了些种在后院这片空地上,如今已是郁郁葱葱,触手清润而细腻
那日兰亭聚会结束后,他拦住了她的马车她说:
“佳婿难得,如安石一般可行?可惜终究不是安石”谢安忘不掉她说这话时眼中的决绝和失望
“小小,你说诺言如风,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深情对话,多少可以如约兑现?我谢安对你的许诺,粉身碎骨也会如约兑现”
当天边的晨曦驱散夜空,谢安起身去沐浴更衣,离开时说了两句话
“用米汤浇灌青苔可长的更好”这话是吩咐阿七
“我一定会带她回来”这是他对满院青苔的承诺
“启禀王爷,谢安已去桓府就职”
“嗯”司马昱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指间的白子直定落入棋盘,“江左谢郎,诗酒名扬,谢安屡违朝旨高卧东山不出,此翻出世做官怕是免不了要被嘲弄一番”
“谢安乃宰相之才,王爷须暗中庇佑,让他知道无妨,但不能做到明面上来”
听完苏晓叙说的历史后,苏影觉得若要避免司马昱受制于人的事,谢安必须抓牢为己所用,名垂青史的宰相不会叛变谋逆是最好的棋子
“夫人如何肯定谢安一定会出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谢安乃风流人物,为娶安宁郡主为妻,他定会出入仕途,这叫门当户对”苏影拈了粒黑子放入棋盘瞬间吃掉角落的一块白棋
司马昱望着棋盘上丢失的一隅叹气,自己这师父如今棋艺却被徒弟反超:“夫人真是女诸葛,为夫甘拜下风”
“夫人为苏晓请封郡主是想以婚姻牵制谢安让他出山辅佐本王,到手的良才却又送给桓温,这又是为何?”关于这个问题司马昱是思虑了很久,和麾下谋士商讨都不得其解
苏影指间拨弄着棋盒里的棋子娓娓道来:“谢安自诩名士,刚正不阿厌恶官场争名夺利,放在王爷麾下反倒不利于王爷行事,放在桓温身边却不同,一可辅佐,二能监督,三可成为王爷的棋子”
“监督?难道……”司马昱面色一沉
历史上若非谢安力挽狂澜,桓温早就在废掉司马奕后称帝了,立你做皇帝怕是迫不得已,苏影想及此事便头疼
“爱妃,爱妃……”
司马昱唤了好几声才叫醒苏影,伸手理顺她发鬓间被风吹乱的发丝,见她脸色苍白安慰道:“这些伤神的事以后在议”
“桓温非池中之物,妾身担心他羽翼丰满后会成为第二个王敦,王爷需多加留心此人”苏影旁敲侧击的提醒着司马昱
司马昱拥苏影入怀,“今生得影儿相伴,是我司马昱三生有幸,可惜本王不能许你正妃之位”
“妾身只想陪着王爷,不在乎名分”
司马昱闻着她发间的桂花油香,怜惜地低语道:“可我在乎”
爱一个人就想给她全世界最好的,司马昱有些羡慕谢安,他可以为了所爱去争取,为许她妻位能放弃清高的名士作派甘愿堕入尘埃与世俗合污,他身在皇族之家,婚姻是朝堂的权势较量,无权无势没家族支持的苏影,他在宠她也只能做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