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中都,蒙古帝国新的首都,坐落于居庸关南的燕山脚下,东环沧海,西拥太行,南临河济,北连朔漠,表里山河。
与北宋对峙的辽国,将燕京定为南京,为五京之一;金主完颜亮当政后更迁都于此,改名为中都。从此,燕京成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帝王之都,是北国第一大城。
远望数十里间,宛然如带,回环缭绕,形势雄杰。名播中外,最为繁盛。
“燕都东控辽东,西连三晋,背负天岭,瞰临河朔,南面以莅天下。”
至元元年八月,在蒙古开明贵族和汉族知识分子的力主下,忽必烈把都城从开平迁到中都,燕京正式成为蒙古帝国的心脏。
张锡风一行,到了这名震列国的名城中都,却未免有些失望。只见城墙低矮简陋,杂草丛生。进入城中,更见街巷狭窄,建筑鄙陋,垃圾遍地,污水横溢。更有大片白地和断壁残垣,似曾过火。幸而好歹是大国首都,人口甚多,市场倒很繁华。
原来,就在忽必烈诞生的那年,金宣宗南迁开封,蒙古大军挥师东进,攻破中都,旋即大肆掠夺,继而纵火焚城,大火蔓延月余方息,一代名城付之一炬,只有位于东北郊外的大宁宫免于战火,蒙古大汗忽必烈到中都后就驻跸大宁宫。
张锡风在城中走了一阵,叹道:“风儿,这中都城名声倒是挺响,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而已。”
风儿回道:“再繁华的城市,也经不起战火,蒙古鞑子一把火把中都烧了个精光,太惨烈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中都就算不被火烧,也比咱临安差远了。临安是天下形胜繁华之地,又有西子湖和钱塘江,美不胜收,岂是鞑子的城市能比的!”
张锡风一心想逗美人开心,于是笑道:“可不是吗,临安靠近广德桃州,沾了咱风儿大美人的仙气,想不美也难啊。”
“讨厌啦!”风儿笑着轻推了他一把。
张锡风看了看右边的雪儿,笑道:“风儿,你真美,美得不可方物。也就西施和咱雪儿能跟你比一下。”
这下雪儿跟着风儿一起娇嗔起来:“妈呀,这也太过了,真笑死个人,说实话,我都替您脸红。”
张锡风此刻却变得正经起来,他握着风雪二女的柔夷,深情地说:“不管旁人怎么看,你们两个在我心中就是最美。和你们在一起真是欢喜!”风雪二女相视一笑:“我们也一样。”三人便在大街上亲热地相拥起来。
旁边有人阴恻恻地道:“三位好生肉麻!”张锡风放眼望去,只见说话人身材粗短,身着黄色蒙古长袍,留着发辫,一只耳朵上吊着耳环。右手持刀,左手拎着一个鸟笼子,身后还跟着几名手持鬼头大刀的坦胸侍卫,乃是一名蒙古贵族。身材和眉目口鼻却跟在大名府遇见的那位蒙古恶少百家奴有几分相似。
矮胖蒙古贵族听张锡风一行说“中都不过如此,不如赵宋行在临安”,很是不忿。他翻了翻白眼,说道:“各位,这里只是临时使用的旧城而已!我泱泱大国帝王之都的气派岂是小小的临安可比?”
这人倒有点修养,居然跟他们讲起大道理来,要以理服人。
“中都是男人的城市,临安城,那是娘们儿的城市,那里的男人还涂脂抹粉!”
“是啊!你们中都的女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身形彪悍,声音洪亮,可漂亮得紧呢!真是‘男人的城市’”风儿有些激动地说。
那蒙古贵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点头赞道:“姑娘确实挺美,全中都城的姑娘没一个能与你比——你旁边的那位姑娘除外。”他笑着指了指雪儿。
又道:“老夫能一睹二位姑娘的芳容,真是三生有幸。但还是中都好一些,因为姑娘此刻也在中都呀,雄壮的古都加上两位绝世美女,临安拿什么来比?”
“临安好!你这中都狭窄的街道,不堪入目的破旧建筑,不过一个区区府城规模,岂能与我精致淡雅,人口百万的临安相比?”
那蒙古贵族涨红了脸,叫道:“中都现在是破了点,但在城东北的地方,有座“汗八里”城,眼下张弘略大人正带着工匠,在那里夜以继日地施工,一年后管叫你看看我中都的名城风范!”
风儿素来不喜欢蒙古人,撇了撇嘴,笑道:“一年之后?到时候咱们怎么找你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空口无凭。”
这矮胖贵族为人豪爽,仗义疏财,被风儿抢白了几句,倒也不生气,见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身形窈窕,秀美绝伦,和旁边另一女子并为生平未见的大美人,不由暗暗称奇,反而有些欣赏喜爱她们。
他微笑颔首,道:“姑娘说的倒也在理。”
雪儿在旁笑道:“你倒不像其他蒙古人那般不讲道理!”
矮胖子咧嘴微微一笑:“什么蒙古人汉人,都是父母所生,都是咱大汗的子民!”
风儿嘟了嘟小嘴,似想反驳,张锡风连忙轻捂她的唇,笑道:“先生,您说得也对!”风儿扯了扯张锡风的肩膀,脸色挂着不豫之色。张锡风知她担心自己与蒙古人勾搭上,便轻吻一下她的面颊,在耳边轻声道:“好风儿,我不过是说说场面话而已,你可千万别见怪!”
风儿温柔一笑,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两人相对望了望,均觉温馨无限,一齐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蒙古贵族神秘一笑,拿出一个卷轴,道:“诸位请随我来,我将用事实说话。”
他心情很是不错,竟挥手相邀张锡风等共进午饭。
张锡风既非大官,又非富商,自然不用怕什么蒙古人色目人。于是带上风儿和雪儿,随着这位矮胖的贵族走去。他吩咐其他的女弟子找个客店住下了。
三个人跟着蒙古贵族一行,来到一处大宅院中。
蒙古人素来好客,几个人刚一坐定,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美味佳肴。奶茶管够,牛羊肉管饱,蒙古酒太烈,张锡风只喝了一两口便两颊红晕。
酒足饭饱后,那蒙古贵族展开卷轴,一张精巧的中都新城设计图纸便映入张锡风等人的眼帘。
根据图纸,中都新城的城区分为外城、皇城和宫城三部分。外城平面为长方形构图,南北长十五里许,东西宽约十三里半,周长是五十七里,城内各种功能一应俱全。
张锡风并不是学建筑的,也不懂写意的古代的工程图画,这些花里胡哨的圈圈点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堆鬼画符。可他在婆娑世界混过,溜须拍马的空话套话还是会说几句的,便开口赞道:“啊,这城市规划整齐,格局宏大,将雄伟的宫殿群与优美的自然景物融为一体,真是大师的杰构,无愧帝王之都!”
那矮胖贵族听了他的话,拈须笑道:“城址的勘定和都城的规划主要归功于那子聪禅师刘秉忠先生,我只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很惭愧……”
张锡风在心中给他添了一句:“谢谢大家”,心道:“几千年了,这装b的方式居然没怎么变。”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骏马的嘶鸣声,一个下人进来通报道:“王爷,少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矮墩墩、肉滚滚的少年儿郎便急急火火的冲进厅来,正好与张锡风四目相对,两人均是吃了一惊,“原来是你!”
来人正是矮胖少年百家奴,这矮胖官员是他的父亲,张弘范的忘年之交唆都,蒙古大汗忽必烈的宠臣。
张锡风见到这小冤家,“啊呀”一声,忙叫道:“风儿、雪儿,快走,快走!”
百家奴堵在大门口,笑道:“今番是你自投罗网,可别怪本少爷不客气!”
张锡风暗暗叫苦,正苦思脱身之策,却听唆都厉声喝道:“逆子,您还有脸回来!听人说你又在外胡作非为了。”
百家奴听到父亲责骂,跪倒在地,哭诉:“这厮勾结那张弘范,在大名欺负了孩儿!若非孩儿命大,就再也见不到爹爹您了。”
雪儿哼了一声:“自己做了亏心事,还要装可怜。”又道:“老先生,有些事本不该讲,恐你护着你儿子。”唆都朗声道:“姑娘但讲不妨,唆都绝不护短。”
于是雪儿把百家奴如何当街纵兵行凶,调戏民妇,硬刚张弘范,又如何被张弘范打了五十大板,羁押数日的事情都讲了。她语音清脆,言辞华瞻,将那百家奴的孟浪言行描述得绘声绘色,鲜活的形象呼之欲出,就连百家奴本人也忍不住为她的精彩描述击节叫好。
张弘范雅量甚高,名震北国,在蒙古人中也颇受认可,与唆都更是肝胆相照的至交。唆都压根不信这样一位豪迈的英雄会无故欺负自己儿子,更何况眼前这青年长得朴实厚道,料也不是奸邪之人。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唆都一清二楚。他当下取出一柄戒尺,兜头便往百家奴头上打去,边打边骂:“张弘范张大人是何等样人,分明是你小子作奸犯科,惹是生非,张大人替老夫管教你,干得太对了。”
风儿终是心善,见这百家奴在唆都的戒尺下狼狈躲闪,叫声凄惨,心里不忍,忙上前向唆都行了个万福,急道:“求你别打他了啊!其实,他也没干多坏的事!”她冲着张锡风叫道:“好哥哥,你也来说说情啊!”
唆都见风儿貌美无邪,对她很有好感,而且戒尺下的毕竟是亲儿子,总是不忍,于是剑眉一竖:“既然风儿姑娘替你求情,今日就暂且饶了你。他日若再犯,新账老账一起算。”他借机下了台。
百家奴免于挨打,很是感激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便向风儿拱手谢恩:“风儿姑娘救命之恩,百家奴粉身难报!”
风儿抿嘴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谢我们少主。”百家奴却嘟着嘴,转身背向张锡风。唆都笑着对儿子说:“儿子,草原上长大的男子汉可不许记仇。”
张锡风笑着说:“兄弟,小哥哥给你赔礼了。”
百家奴毕竟也是豪爽之人,便拱手回礼道:“没事了。都是我的错。”
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
唆都教训儿子道:“我早说过那阿合马是个奸邪之辈,手下尽是些欺压百姓的外道妖师,你以后别跟他们混在一起。”百家奴点点头,不敢说话。
唆都转过身来,捻着胡须笑道:“张兄弟见识广博,今后定成大器。一年之后,咱们再见分晓。”他念念不忘打赌之事。
张锡风牵着风儿和雪儿的修长玉手,哈哈大笑:“这个啊!我愿意提前认输!”话音落处,已在几丈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