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聆风和罗烈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掌柜的一家,狼狈不堪的拉着宁可跑到车内。
对于重回越州,宁可并不抵触。相依为命的老爹,亦师亦友的李道人,突然之间消失无踪。相处多年的友好睦邻,转眼再不相识。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油然而生出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的感觉。
回程的路上,罗烈不再骑马,不顾甲三的反对硬是挤进车内,和花聆风一起瞪大眼睛望着宁可。开始宁可并未察觉,只是盯着窗外发呆,直到车轮碾上一粒石子颠簸了一下,他才发觉对面有四只铜铃般的大眼瞪着自己。
“你们干嘛?”宁可很奇怪。
“这是几?”花聆风伸出一只手指问道。
“一呀。”
“那么这又是几?”花聆风再伸出一只手指。
“你以为我是傻了么?”宁可渐渐明白过来。
“聆风的意思是说你和他姐姐打了一场。”罗烈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眉心说:“那里又多了一个什么水龙吟,怕你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宁可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争辨。自家事自家知,无论是否收取了花疏雨的水龙吟,他的生活注定已经改变。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我就是见你闷闷不乐,逗你开心而已。”花聆风脸都白了,狠狠地瞪了罗烈一眼,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宁可轻轻的一笑,整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匪夷所思,难怪他们胡思乱想。
镇上的生活一直平静而安逸,所有的变化始于来到越州这短短的数日之间。宁可隐隐感到自己好象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起来。
……
校场内,翟墨浑身披铠,立于高台,左右两位将军,分执黄、黑两色大旗,身后齐刷刷的站了两排将校,身姿挺直,神情肃穆。台下两队骑兵各按旗色,黄队执长枪,黑队使长刀,依军旗号令,闪转腾挪,往来冲杀。
翟墨凭栏观战,只见黑旗军长刀挥舞,气势如虹,明显占据上风,黄旗军虽处于被动局面,却队列整齐,进退有序,丝毫不显乱象。
黑旗将军三十岁左右年纪,方脸微须,见久攻不下,不免有些急躁,将手中黑旗连展,黑旗军得主将旗令,队列忽变,聚为楔形方阵,长刀此起彼伏,直取黄旗军中腹。
黄旗老将,须发皆白,见黑旗军強行冲阵,手中黄旗在胸前一横,左右摆动,黄旗军依令,让开前锋,任黑旗军长驱直入,待黑旗军冲过半数的时候,左右两侧黄旗军攸的包抄过来,挺枪直刺。
黄旗军以逸待劳,黑旗军放马前冲,一时收刹不住,左右两翼受攻,顿时纷纷落马,黑旗前军虽已冲透黄旗队列,腰尾两部却损失惨重,经此变故,场上攻守之势顿时返转。
黑旗眼见大势已去,却仍不服输,手中令旗再挥,意欲再战。
空中传来一声长唳,清扬激越。场中人吼马嘶,竟然不能将其掩住。翟墨伸手一挥,场中黄、黑两军顿时纹丝不动。
天边有个黑点,移动迅捷,转眼之间已清晰可见。一只大鹰,通体全黑,铁爪金喙,自西向东,排云蔽日而来。
到了近前,黑鹰敛翅急冲,众人恍惚间看到鹰背上似有一人,正欲分辨,黑鹰双翅扑出,激起一地灰尘,将它整个笼罩在其间。
“灵羽宗御鹰使铁无痕,参见翟帅。”
尘埃落定,露出一只巨鹰,体量尤胜战马,玄羽金睛,立在场中,左顾右盼,睥睨之色尽显。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抱拳立于鹰旁,颈中一条纯黑的围脖,一眼望去气宇非凡。
“免礼。”翟墨见他目含血丝,嘴唇干裂,吩咐道:“拿水来!”
“且慢。”铁无痕急道:“在下有紧急军情要禀报翟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这里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凡事无须避讳。”翟墨正色道:“有话直说便是!”
“遵令。”铁无痕纵身跃起,轻轻巧巧的落在翟墨身边,说道:“前日接到本宗鸽哨示警,魔族妖人调兵遣将,不知意欲何为。本宗所属鹰、雕两队,共计上千灵羽受命直入魔域侦查。不料遭遇妖蝠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妖蝠?”翟墨一惊,问道:“你是说妖族重现?”
“不错。”铁无痕十分肯定,说道:“本宗灵羽虽多异种,实力強悍,但那妖蝠天生异禀,擅于夜战,是以一经交战,我方损失惨重!”
“妖族己蜇伏数百年,怎会又现人间?”翟墨大为疑惑。
“在下不知何故,只是与妖蝠战后,我侥幸未伤,仍是潜入魔都,却探得一个绝秘的消息。”
“快快讲来。”
“自五百年前,魔君重伤返回天魔宫潜修至今,早己不问朝事,魔族之中早己议论纷纷。”铁无痕说道:“最近几十年来,实际掌权的乃是魔相王蒙。”
“这个狗贼。”翟墨重重一掌击在栏杆之上,碗口粗细的木料被一掌击断。
“此人虽是人魔混血所生,却因其对人族异常的仇恨而得到魔族中人的信任。”铁无痕接着说道:“此次魔族兴兵,便是因他而起。”
“哦?此话怎讲?”
“只因魔君并无子息,此次王蒙公开诏告魔域,魔族八王之中,各遣五万魔兵,不论是谁,只要攻下越州,屠尽满城男女,便是魔族储君。如今八王之中,尸魔黎贡己离陵江不过五百余里,依他的脚程,最迟不过三日,便可到达陵江。”
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八大魔王各出五万魔兵,总数已达四十万之多。而陵江沿岸所有布防的军队也只有三十万左右。
所谓布防防一线,进攻攻一点。強弱之势立分。
天空中乌云密布,闷雷声声,仿佛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撼。
“十余年前被他逃脱,以至有今日之事!”翟墨叹了一声,随即喝道:“诸将听令。”
“啪”,众人同时行起军礼。
“邓家升。”
“未将在。”黄旗老将邓家升肃立领令。
“传我军令,你领本部军马,连夜兼程赶赴建康,协助江左兵马都督余同亮,修筑沿江卫所。”
“得令。”邓家升领命而去,场中兵马迅速集结,自引黄旗军去了。
“翟让。”翟墨继续发令。
“未将在。”黑旗将军翟让应道。
“着你领本部人马,速将本城居名安全护送至苏郡,提请郡公好生安置。”
“得令。”翟让军旗招展,黑旗将士领令而去。
“翟帅。”见翟墨任务分配完毕,铁无痕不解的问道:“为何王蒙下诏,兵锋独指越州呢?”
翟墨负手而立,仿佛陷入沉思,良久,说道:“只因十几年前,他只差一点就要死在这里。”
……
焦雷炸响,倾盆的大雨宣泄而下,仿佛要冲尽这世间的污秽与黑暗。
龙马脚程好快,地面刚刚潮湿不久便己冲到越州城外。罗烈原本是巡城的把总,自然无须检验便进了城门。
宁可感到似乎与上次进城有些不同,满街都是黑衣兵士,商铺大都已经歇业,沿街停满了马车或骡车,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登车的人群,不时传出呼儿唤女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花聆风问道。
“魔族来了,翟帅下令,满城百姓避去苏郡。”罗烈满身是水从外面探头进来。他遇上一个相熟的领队,刚刚得知消息。
“来的正好。”花聆风莫名的兴奋起来,说道:“若是打起来我岂不是不用回家了么?”
“少爷,凭你的修为,魔族攻进城的话,你很难活到第二天的。”甲三难得的开了口。
“你又怎知?”花聆风相当不服。
“大少爷和二少爷当年都己丹成。”
花聆风顿时语塞,以他刚刚内景大成的境界,和大哥二哥差了足足三个大境,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先回翟帅府上吧?”罗烈征求众人的意见,宁可无所谓,甲三带过马头,便即上路。
……
“怎么会这样?”花疏雨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众人。
没人知道答案,自然没人理她。
翟墨也是大出意料,但他不象花疏雨那么一惊一乍,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宁可上下打量。
“依我看来,你义父必非常人。”他看似随意的说道:“还有那个李道人。”
“翟帅何出此言?”宁可甚为不解,在他看来,老爹和李道人俱是非常普通的人。
“自你离开以后,他二人突然神秘失踪,街坊邻里甚至再也认不出你。”
“正是,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据我所知,只有两种情况能够合理的解释这一现象!”翟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可,说道:“要么,是你在演戏,隐藏自己的境界,装作生活在那个镇上。”
宁可待要分辨,翟墨揺摇手说道:“莫急,莫急。我为你推宫过血几日,你有没有修行,修到何等境界,那是逃不过我的眼晴的。”
宁可长长的吐了口气。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翟墨正色说道:“忘忧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