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语寺小住一晚后,我和延月在二天的卯时末离开了燃城,扑入渐行渐浓的大雾中,去往五十里外的白石木森林。雅桑和呼克被我们留在了燃城里,它们似乎很畏惧这片大雾和大雾后的森林,无论怎么驱使都不愿往北前行。
城北的大雾里是一片死寂,除了我们一只活物也没有,能看见的唯有脚下越来越稀疏的枯草和浓重的雾气。说来奇怪,我们在里边走了许久,飞鲮服上却一点都没沾湿的迹象,莫非这大雾不是水汽所化的?我试探着拿出了风烛,轻轻一摇就着了,看来这里的湿气确实不重。
犹记得八年前的初秋,庞将军带着我们逃到了封岚河南岸的封南大草原。那儿也是一片浓得遮天蔽日的大雾,水汽浓重至极,行上一个时辰外衫就湿透了。整片草原上连一片干燥的叶子或是一支干燥的木条都找不到,更别说生火了。此外,还有一群不畏潮湿的野狼在我们附近徘徊着,每每在我们休息的时候都会试图走进侵袭我们的马匹。后来,我和延月饿得不行了,庞将军便提着剑冲入了狼群里,在一阵凄厉的狼嚎以后他扛着一只雄壮的灰狼走了回来。由于无法生火,我们只好生吃了腥臭的狼肉。
正是因为想起了这段往事,我只带上了熏肉和羊奶,而那些剩下的犀腿肉全给了睦征大师。早知此处可以生火,我应该带上那些生肉的,那样一来我就可以在进入寒池前最后吃一顿新鲜的烤肉。是呀,其实对于寒池我也是极其害怕的,谁也不知道我能否活着走过白石木森林,也许这林外的一餐会是我今生的最后一餐。
走过两个多时辰,应该是中午了,天稍稍变得亮了一些,身后的燃城却早已寻不见踪迹。
“到了,延月。”我隐约看见了大雾里的树影,又往前走了几丈,看清了洁白的晶莹树干,和延月那柄里戈的长杆一模一样,是白石木错不了了。
“哥,再陪我喝些酒吗?”延月有些颤抖地拿出两袋羊奶酒,递给了我一袋。
我接过酒袋,拔出塞子,打算喝时却瞥见延月正紧张地看着我,我抿了抿嘴,随手将酒袋扔了出去。
“殇阳啊,你在想什么,我这个做兄长的能不知道吗?”我坐在地上拿出熏肉一口一口嚼了起来,发出含糊的声音,“前怀化大将军韩士圭替兄从军的故事我跟你讲过吧?”
“讲过,在我们十岁的时候。”延月跟着坐在了地上,闷了一口酒,“承平十五年初,苍蓝州旧贵赵阳华造反,强征男丁入伍。赵军征兵至苍蓝允河县,下令每家每户的长子必须参军。下河村韩家的长子韩士仪刚刚大婚,但为了家人的安危只得前往应征。临行前,韩士仪的同胞弟弟韩士圭为其兄长敬上了一杯酒,韩士仪喝下后就昏了过去。当韩士仪醒来的时候,他才得知韩士圭代替他从军了。”(注一)
“我不是韩士仪,你也不是韩士圭。”吃完熏肉,我拿出尚有些温热的羊奶大饮了一口。
“好了,为兄该走了,就此别过,殇阳。”我收好东西,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朝白石木森林走去,“回西唐去找庞将军吧,等我回来,那时我们再一起为父王母后报仇。”
“等等,把这个系在腰上吧。”延月将一条长绳递了过来,央求道,“这根绳子有三十丈长,再加上这根能伸长到五倍长的天衣绳,一共是五十五丈,比迷幻之森要宽上一些。如果你在里边遇到什么危险就连着拉五次绳子,我可以立即把你拖出来。”
“嗯,如果我走出了迷幻之森就会解开绳子,那时你就启程回去吧。”我接过绳子,又看了看这个傻弟弟,然后反身走进了林中。
“兄长,保重!”耳畔响了延月的呐喊,我回过头去却只看到浓浓的雾气和一个模糊的人影。
除了地上无草、树上无叶以外,白石木森林似乎同外边的森林没有什么区别。我搀着树干小心翼翼地走着,因为只能看见四尺以内的东西,我得时刻提防着迎面而来的树杈。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十丈路通常走个两百多步就走完了,至多也就三百余步,可不知道怎地我走了一千多步也没有走到行骸之森。开始我以为自己是绕路了,可看了看腰上的绳子,发现自己走的路的确没有超过绳子的长度。
难道,刚才的都是幻觉吗?我摸了摸行囊,从里面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水袋,拔出塞子往脸上倒水时却发现里边的水已经冻成了坚冰。犹豫了一小会儿,我伸起右手连着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可依然没有从幻象中清醒的迹象。几番尝试后,我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好继续前行着。
大约又走了一千多步,前方的大雾开始变得淡了,慢慢的,四周就亮了起来。高大的白石木整齐地站在了两旁,其间形成了一个平整笔直的小路,路上也没有睦征大师所说的行骸、鬼枭之属,我顺着小路小步疾行着。不知过了多久,地上渐渐长出了蓝色的草儿,再往前白石木林就被较为矮小的蓝色树木取代了,我竟然直接走到了叶蓝之森。
就如睦征大师说的那样,林中长着各种各样的神奇花草,有通体火红的兰草,有托着宝石模样果实的灌木,也有泛着淡淡萤光的低矮牧草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奇怪的花草,顺着林间的小道慢慢地走出去。不过,我似乎并没有感到呼吸不顺畅,甚至还如林外一样舒适。
穿过蓝树林,便是一片浅滩和其后宽阔无边的大湖,湖的中央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湖心岛,难道说这就是寒池?可似乎又不大像,湖心岛上没有独木成林的桓树,也没有盘桓其上的尘龙亚图,有的只是一根直通穹顶的高大石柱。
我激动地朝水边走了过去,不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腰间的无纹被震了出剑鞘,朝着湖水飞去,我爬起身子打算下水捞剑的时候却发现无纹正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上下颠簸着。我惊奇地看着水面,然后将无纹拾起,剑上竟没有沾一滴水。收好无纹后,我蜕下飞鲮服试探着将脚伸入水中,抬起后依然没有看到靴子上沾有水滴。
接着,我双脚踩进了湖里,湖水强大浮力竟将我掀翻在了湖面上,整个人如之前的无纹一样随着水面上下浮动着。我小心地翻过了过去,撑着水面缓缓站起身子,立在了水面上,全身只有膝盖以下没在水中。我习惯性地甩了甩身子,却发现没有一滴水被甩出来。
尝试着在水上走了一会儿后,我便能在湖面上自如地行走,于是我朝着湖心岛走了过去。
湖心岛上也长着和蓝树林里一样的蓝色小草,我踏着草地围着巨大的石柱转了一圈,在石柱的西北面发现了一个高大地拱门,探着头走了进去。原来石柱是空心的,其顶上不是紫色的穹顶而是一面刺眼的光亮。此外,内壁上缠绕着一圈圈螺旋向上的白石阶梯,应该就是通往那片光亮的吧,而那片光亮或许就是穹顶之上的世界。
想到穹顶之上,我又想起了《天行志》里关于太阳和月亮地描写,终于有机会看一看它们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踩到了阶梯上。但没走两步我却走不动了,不知哪来地铁链将我的双腿和腰部紧紧地缠住,我立即抽出无纹将其一根根斩断。
斩断铁链后,我终于可以大步朝着顶上走去了。那根石柱里的阶梯应该是我走过最长的阶梯了吧,足足让我走了两个昼夜。当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地时候,我看见了一颗硕大的火红色天辰正慢慢沉入西边地山岭中,那是太阳!
(注一:承平十五年,即891年,承平是承贤王李无庸地年号。韩士圭是平定赵华阳叛乱的英雄,在赵军与王师大战前夕,韩士圭策反了赵军中的一大批军士。翌日黎明,韩士圭更是带着手下混入赵华阳帐中,斩下了赵华阳地人头。韩士圭进而以兵符将其余叛将骗入了赵华阳帐中,一一控制了起来,避免了一场大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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