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林昏睡了许久,一直到次日的正午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我的脚,我的脚。”可怜的少年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左腿,却没能摸到脚踝,两行浑浊的眼泪缓缓流下。
“娃娃,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把你们带进这个破洞的。”乔里跪在了在托林的面前,低着头哽咽而语。
我走上前拍了拍乔里的肩膀,有些愧疚地对托林说道:“对不起,娃娃。如果我昨天守夜的时候不坐到洞口,而是待在你们身旁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哥哥,这不能怪你。昨晚要不你,我们三个都已经被蛇咬死了。”诺拉诺从行囊里拿出一袋水,将其递给了托林,“娃娃,喝些水吧。”
托林抹了抹眼泪,饮下一大口水,又喘了几口气,尔后对我说道:“哥哥,救命之恩,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你不恨我剁了你的左脚,我就很知足了。”我从囊里拿出了一块肉脯,放到了托林的手里,“吃点东西吧,昏迷了大半天,肚子应该饿了吧。”
托林接过肉脯,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显然是饿坏了。
“以我这样子,是不能跟着你们继续登山了,不如早早回去。”托林吃完肉脯,搀着洞壁缓缓站起,极为怅惘地说道,“翼兽没见着,还丢了只脚,真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和我阿爹说。”
“你站起来做什么,别摔着了。”乔里赶忙上前,将托林的左臂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用扶我,我能走的。”托林卸下腰间的长刀,拄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到洞口,随后坐在地上,拿出了自己的登山镐。
“乔里,胡子,苏如恩大哥,当上罗塞以后一定要骑着翼兽来希伽尔城看我啊。”托林转过身子朝我们挥了挥手,苦笑着说道。
“娃娃,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乔里收了收东西,走到了托林身旁。
“从前,我以为自己很勇敢,以为自己不怕死,以为年轻的男人就应该出来冒险。直到昨晚,我才明白,自己有贪恋这条性命;才知道,待在希伽尔城做宝石生意有多惬意。”乔里拿出绳子,将自己与托林拴在了一起,然后拿出登山镐同我和诺拉诺挥手作别,“那么,哥哥,胡子,我和娃娃先回去了。我们的美梦和幻象,就交给你们去实现了。”
“会实现的,我用我的胡子发誓。只要我诺拉诺还没有死,就一定会登上这座山。”诺拉诺对着自己的两位挚友行了一个护心礼。
“他要是没做到,我一定把他的胡子给剃了。”我跟着诺拉诺行了一个护心礼,勉强一笑。
托林和乔里闻言,轻轻一笑。尔后,两人便朝着山下爬了去。
“胡子,你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去吗?”待托林、乔里挥镐捶山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对着趴在洞口目送着发小远去的诺拉诺问道。
“想啊,当然想。”诺拉诺起身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一起喝酒,一起吃肉,连调戏姑娘都要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那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回去呢?”我理了理行囊里的东西,取出了里边的青铜镐。
“因为他们希望我能跟着你爬上这座山,将我们从六岁说到现在的大话变成真的。”诺拉诺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子。
“好,那我就带着你爬上去。”我拿着登山镐走到了洞口,回首而言,“走吧,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爬个十几朴里还是行的。”
“嗯,来了。”诺拉诺站起身子,跟上前来……
托林和乔里离开后,诺拉诺变得沉闷了许多。而我本就不喜和男人说着闲言碎语,自然不会开口。于是,除了必要的沟通以外,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登山又成了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
叮,叮,叮……也不知抡了多少下镐子,不知不觉已至第五日的清晨,我坐在山壁间的一颗松树上揉了揉眼睛。依照我们登山的速度,此刻我因该是在八九十朴里高的空中了。我探出看了看脚下,飞鸟在云海间穿梭,河川于大地上匍匐。似乎除了那些极高的云朵和身后的凌天大山,穹顶之下的所有事物都已臣服于我。(注一)
“胡子,我看到了苏马亚江了。”我伸着懒腰对坐在另一颗松树上的诺拉诺说道。
“哥哥,别说话!上面有动静。”诺拉诺将耳朵贴在山壁上,神色严肃地说道。
“别听了,是巨嘴蚁。快跑吧,胡子。”我伸手抓到了一只从上方飘下来的大嘴蚂蚁。
“怎么跑啊?”诺拉诺大声问道。
“把你的长绳拿出来,我来教你怎么跑路。”我从行囊里拿出了一长绳,将其栓在了树枝上。
“走啦,胡子。”我抬头看了看上方,看见黑压压的蚁潮正汹涌而来,立刻蹬开双腿,握着长绳飞速朝下方滑去。
诺拉诺当即就领会我的意思,赶忙跟上了我。滑着滑着,我们就滑到了长绳的下端,但却未能甩开那群蚂蚁。
“哥哥,滑到头了,怎么办?”诺拉诺紧紧地握着绳头,生怕自己一个手滑掉下山去。。
“别愣着啊,快接绳子。”我从行囊里取出了另一根长绳,迅速将两个绳头绑在了一起,尔后蹬开双脚继续朝下逃窜。
但这群固执的巨嘴蚁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我们,我和诺拉诺一连滑了七根长绳都未能摆脱它们的追捕。
“哥哥,最后一根绳了。那些蚂蚁又来了,怎么办?”诺拉诺望着穷追不舍的蚁群,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说这把兵器能放电,你信吗?”我踩着山石将绳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抽出了无纹,开始敲打山壁。
“你在做什么?”诺拉诺十分不解地问道。
“这东西不能直接放电,得敲个上千下才行。”望着顶上越来越近的蚁群,我有些慌张地加快了敲打的速度。
“来不及了,不要咱跳吧,兴许能抓到一根藤条或者树枝。”诺拉诺伸手拍死了几只打头阵的巨嘴蚁,看着山下的云朵说道。
“拿出你的登山镐,不然一会儿绳子断了,我可没法救你。”我尝试着将身体里的灵引到双手之间,慢慢地输送到了无纹阔剑之内。
烟莎诚不欺我,灵果然可以转变成其他形式的能。无纹在吸收了灵之后,剑身立即变得明亮起来,熟悉的嗡鸣之声再度响起,游龙似的闪电呼啸而出,摧毁了剑尖所指的一切。
狂暴的闪电点燃了长绳,点燃了山壁间的草木,也点燃了蚁群的尸体。一团团细小的火焰自上空洒落,仿佛夜空里寥落的漫天烟火,眨眼间化作无数灰烬。
长绳烧断,身体迅速坠落,我连忙将无纹插进山壁之中,在滑行了十余尺之后终于停下。
不远处,惊魂甫定的诺拉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上方的漫天灰烬,他那双持着青铜镐的双手似是在微微颤抖。
我有些疲惫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抖了抖身上焦黑的蚂蚁尸体,一手取出登山镐砸入山体,一手将无纹收回了剑鞘之中,。
“胡子,你没事吧?”我爬诺拉诺身边,用手肿顶了顶他的肩膀。
“我的亚图,这是您的咆哮吗?”许久以后,回过神来的诺拉诺看着我背上的无纹呆呆地说道。
“不是他的,是我的。”我笑了一声,然后朝着上方爬去,“别发呆了,快走吧,胡子。”
“嗯,来了。”诺拉诺甩了甩脑袋上的灰烬,赶忙跟了上来。
“苏如恩大哥,你那把样貌奇怪的大刀是用什么做的?”
“我说是亚图的牙齿你信吗?”
“我信啊,这世间除了亚图谁也不能驾驭闪电。”
“你没听说过裔辰神吗?在亚图飞入寒池以后,裔辰神中的艾提里一族就成了闪电的主宰者。”
……
目睹无纹释放闪电之后,沉闷了两日多的诺拉诺开始不知疲倦地询问起关于无纹阔剑的故事。
“胡子,你今天话有点多啊。”我探出看了看左下方的诺拉诺,伸出脚轻轻踹了一下他的脑袋,“省点力气,一直说话不累吗?赶紧给哥哥闭嘴。”
“哥哥,快拔刀,快拔刀。”诺拉诺突然拔高了音量。
“这东西不是刀,你想看的话,等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我低头看着诺拉诺,不以为意地说着。
尖锐的啼鸣划破长空,一股狂风自右侧席卷而来,我连忙转头伸手想要拔出无纹。可还没等我的手摸到剑柄,一只红霞隼就撞到我右侧的山壁上。巨鸟的头部插着一把长刀,是诺拉诺的。暗红色的血液自它的头部流出,浸湿了一大片烈火似的赤羽,庞大的躯体刮擦着山壁疾速而下。
“哥哥,救我!”还未来得及同诺拉诺道谢,耳畔就传来了诺拉诺的呼叫声。另一只红霞隼已经将他从山体上扯了下来,正扇打着翅膀想要飞走。
“胡子,抓紧了。”我立即从行囊里拿出了最后一根绳子,手口并用着将绳子的一头绑了我的左手上,然后把另一头抛了过去。见诺拉诺拽住了绳子,我赶忙抽出无纹插进了山体之中,左手紧紧握着剑柄,右手跟着红霞隼扇动羽翼的节奏一张一弛地收起了绳子。可怜的诺拉诺仿佛成了渔夫和大鱼之间的鱼饵,一边受着渔夫的拉扯,一边受着大鱼的啃咬。
“啊……救我啊,哥哥!”红霞隼尖利的爪子刺穿了他的肩胛,两股鲜血流出,疼痛难忍的诺拉诺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和呼救。
正当我们僵持着,天边又传来了几声啼鸣,两只红霞隼寻着血腥味飞了过来。我望着空中正饱受折磨的诺拉诺,又看了看渐渐迫近的两只大鸟,不知该做何抉择。
“胡子,我拉不动了。”我长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微微颤抖着割断了绑在手上绳子。
“不要啊,哥哥,救救我!”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听着有些凄惨;有些无助;还有一些失望。
长绳一断,那只红霞隼立即抓着诺拉诺朝远处飞去。那两只寻着血腥而来的大隼也立即扭头追向了自己的同类,试图抢夺那个可怜的猎物。
“对不起,胡子,我真的救不了你。我在山脚下就说过,拉不动了就会割断绳子。”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的诺拉诺和三只红霞隼,我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怅惘又有些冷淡地说道。
(注一:坤隐是一个密闭的独立空间,就像是一个装有照明取暖设备的温室。白天里穹顶的天辰散发温热的阳光,所以越高的地方越温暖。而在晚上,天辰化作星星,发散冷光,穹顶和地表开始释放余热,高空和地面都不冷。简而言之,“高处不胜寒”在这个地下空间并不适用,坤隐的大气层中只有一层厚到离谱的对流层,因此云层可以上升到极高处{地球表面的云层高度一般不会超过一万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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