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最后呼出一丝气息,随即闭双眼。
她在万物之源中失去了意识。
直到这一刻,她都执着地认为听从少年是完全错误的。
此时,她看到了奇怪的风景。
群山环绕,山谷幽深,溪水泛起涟漪,平坦的田地和村庄掩映围绕。穿过隐士的房屋和缥缈的寺院拐几百个弯,柳树垂在墙边,水流绕着小丘,她迈着闲适的步伐来到了一座庄园。
无云的澄空下,洁白的月轮和夕阳隔空相映,前面是苍翠的山峦,后边围着烟雾迷蒙的村落,篱笆墙的院子鸡犬相闻。横木做成的门几尺宽容不下车马,石刻的门额是两个字湄隐。园门里边,松树小径、梧桐小道、花棚、竹坞。
眼前是梦寐以求的田园,她却想移开视线。
是冬天的缘故。
冷风下的晚阳显得更加清澈,大约是类似桃源或者兰亭的错觉,本该是用作凭吊的悲伤之地,但是文竹却做出了绮丽的事。
无人倾诉的感情如雪山一般崩塌,断断续续的吐息后,文竹落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圣洁无垢的啜泣宛若神明的垂怜。
这里是不复存在的父辈与祖辈的梦境。
即便她在身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身体却越飘越远。
爹……她触碰落到指尖的花瓣,轻风挽着她的落肩发,归于一片寂静后,不知是谁全神贯注地看着天边的白裙。
时空之轮向前转动两格,如今是第九次循环。
文承被鸟鸣唤醒时,正从自己的床坐起,他怀疑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缠绕着,因此望向地板,确认睡裤什么都没有之后,又将手伸到脖子揉着,喉间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就连肺泡也在被无情地冲刷,耳鸣是另一个恐慌的来源,似乎是耳边响起了声调极高的悲鸣。
被撕裂和扼住的不仅只有脖子和肺,似乎身体的每一处都被紧紧勒住,正确的说是全身被挤压的同时还被撕扯,就连身体内部的脊椎都被揉碎一般,双脚更像是灌了铅。
止痛药解决不了这样的触觉,就算去药店最短也要半小时,心慌伴随而来,似乎整个人随时被抽到地心,他又一次看了地板。
大脑被扼住的痛觉令他的碎片激活越发困难,要想唤醒更多的记忆只有先止住痛觉。
隐隐约约还记得目标是旧电视塔,以及睡前决定召唤一只英灵。
咦?为什么会说一只英灵?英灵是那么可爱的东西吗?
嗅觉还是灵敏的,地板传来雪莲般的幽冷香味,这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弯下腰触碰地板,却粘起一丝长发,母亲的长发要蓬松很多,柳真的长发是暗红色并且一绺一绺的,苏濛的头发还没到这么长,这略带坚韧的细发到底是谁的?
他起身迈步,却被当!的一声吓到,那是一摞银白的铠甲,整齐地堆叠在文承脚旁,他敲了敲娇小的铠甲,又迈步来到桌边,书本已被收拾整齐,几本明朝的历史书敞开着。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啊,难道睡前自己在看历史书不成?不,既然是在时空循环里,毫无疑问再一次触发了重启才对,线索线索,线索只有莫名其妙的古代铠甲和一丝长发,难不成在梦里召唤出了一只英灵妹子?可是她人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文承揉了揉眼睛去了洗手间,一如既往带着疲惫的眼神刷牙,耳鸣厉害得很,刷了两口又干呕出来,文承又看了一次地板,取过漱口杯灌进几口水又差点呛出来。一切安静之后,他才听见哗哗的水声从淋浴间传来。
文承大惊避开视线,轮廓是一个落肩长发的女子,只有一种可能……
妈?他问。
妈?淋浴间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
什么情况?文承看到洗脸池边的一根银发簪恍然大悟,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玻璃门后的朦胧美人。
哗的一声,玻璃门被打开,腾腾白雾中刺出一柄利剑,直抵文承的喉结。
文承一动不动地吞咽下口水,白雾渐渐消散,现出一个娇柔女子的玉体。她并没有预料那样满面霞红或者娇羞地叫出声,而是带着怨恨的眼神直刺过来,任由瘦弱的**被文承打量遍。
两人这样对峙着,突然传来敲门声。
文承,你在里面?是母亲的声音。
对,对啊。文承看着抵在喉前的剑锋发出颤抖的声音。
你刚刚叫我?传来咯哒一声,门把手被旋开。
没,没啊!文承快速补充,我在洗澡!
哦。门把手旋了回去,女人的脚步声远去。
呼。文承拍了拍心口,母亲那里总算蒙混过去了,他试探着向女孩说,文竹?
啊!女孩尖叫,收起了剑,捂着脸摇头,又突然捂着胸部,左遮右挡,咚的一声将玻璃门甩,此时水汽散尽,透着玻璃门仍旧一览无余,女孩立刻蹲下缩到一角,脸红地像只小苹果。
文承无奈地摇头,将自己的浴巾塞了进去,用余光看到女孩胡乱裹后便转过身去,正欲开门,只听得背后咯哒一声,后腰被硬物抵,火绳发出呲呲的响声。
说,女孩在身后发出冰冷的声音,你为何召唤奴?
奴?文承举起手问。
女孩没有回应。
看来是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了,可是什么时候召唤的啊?只记得她的名字和一些零星碎片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文承笑着转身,不过,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侍从了,哪有侍从对主人这么无理的?
啊!抱歉!文竹收起火铳,屈身后退了两步。
文承注视她思忖起来,首先要避开母亲……
那个呢,女孩放低声音说,有盐吗?
盐?
文竹指了指嘴巴。
你用这个吧,文承走进了些,从抽屉里取出一只一次性牙刷,为她挤了牙膏。
文竹接过牙刷端详许久,正欲咬下去,被文承一把抓住。
不是用来吃的,看着我的动作。文承带着她又刷了一遍牙。
陌生感消散地比预料中要快,看来一定是共同经历过什么了,但碎片交织难分真假,为今之计只有重新梳理碎片才是。
刷完牙后,女孩不知所措地低着头把玩手指,文承将卫生间门打开一条缝,观察客厅的动静。
主人,你在做什么?女孩拍了拍他的肩。
妈呀,吓死我了!文承大喊。
文承,你叫我?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啊!不是不是……
母亲的脚步声渐进,文承赶紧关门。
你怎么了?母亲在门外问。
没事没事。
没事吗?那我做早饭了,想吃点什么?
妈,我不饿,你别做早饭了,再回房睡一会吧。
都八点了睡什么睡,你不饿吗?
额……是啊,我不饿。
那我帮你收拾房间。
别别别!
怎么了?文承,你不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没有没有!
哦,那就行。母亲的脚步远去。
哦对了!妈!
又怎么了?母亲隔着门问。
你要不帮我买包子吧。
你不是不饿吗?
我饿!我突然饿了,哎呀我好饿啊!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我去买,母亲穿鞋问,要买几个?
随便吧,两个就行……
手臂忽然被揪了一下,文承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又怎么了?母亲问。
文承回头望去,女孩指着肚子面露委屈。
文承会意说,妈,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吃很多包子,你帮我多带几个吧。
带几个?
文竹举起两个手指。
自己吃两个,文竹吃两个,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四个吧。
文竹拼命摇头。
哦不,六个。
文竹继续摇头。
二十个?
文竹用力点头。
二十个?!你吃那么多干什么?门外传来惊讶的声音。
额……今天我要去苏濛家补习,正好给她和柳真带去。
她们两个女生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吃得了吃得了,哦不是,其实还约了两个同学一起的。
好好好,二十个……母亲的声音远去,接着传来咚的一声。
松了一口气,文承赶紧拉着女孩来到房间,将房门锁,刚捂着心口平复呼吸,女孩突然屈膝坐在角落的地板里,一脸失落。
按理说这样冒冒失失的女孩应该到处观望才对,看着她忽然冷下来总觉得不是滋味,不过总比到处闯祸好了。
主人,女孩看着地板问,可以告诉奴,这是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