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星海城一片喧嚣鼓噪的时候，楚阳闭门不出，已经整整一天了。
夜晚的凉风冷入骨髓，雨终于停了。
楚阳的房门外，站在廊檐下的楚清河负手而立。
叹息之声，已经不知道在这空寂的院子里响了多久。
这个天资愚钝，却有着心比天高豪气的楚家家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命比纸薄，
他的父亲曾对他有一句评语，好谋无断，难成大事。
有志气的楚清河不服，他如愿以偿等到了楚家家主之位，却发现一切无力回天了，父亲的评语，宛如诅咒一般，将他人生彻底定性了。
复兴楚家的满腔豪情，早已蜕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壮士暮年。
乃至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在楚家身上，他彻底无计可施了。
“一天了，楚阳怎么回事？”
站在门前，楚清河问旁边的楚戴氏。
戴玉兰嗓音低沉，是不解，更是担忧：“阳儿交代过了，这三天不要打扰他。”
“干什么呢？大敌当前，他待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这样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能让秦木阳知难而退吗？”心乱如麻，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楚清河，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更不明白这个侄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当母亲的在所有的担心都成了无用功之后，支持儿子就成了华山一条路。
目光越加坚定的楚戴氏说的肯定果决：“阳儿无路可退，整个楚家都在他身上，大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何不选择相信阳儿呢。”
这是实话，比这清风明月，凄风苦雨更加真实的话。
楚清河乐意承认这样的真实，可又在无法自拔的矛盾中，犹豫着楚阳到底在干什么，而没办法支持他。
最后他留下一长串的叹息走了，只能看着那个背影，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天要亡我楚家，谁也改变不了。”
大门外是漆黑的长廊，听不到声息，没有半个人影，萧瑟寥落，年久失修的回廊，到处都是斑驳旧迹，一如楚家的没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风化坍塌了。
“夫人，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就行。”天很冷，楚戴氏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她在风雨中颤抖的身体，逃不过阿呆的眼睛。
嘴唇青紫的戴玉兰望了一眼阿呆：“你也回去吧，天冷，阳儿没事的。”
阿呆没有迟疑，戴玉兰的话他向来都是以命令执行，一主一仆相继离去，空寂的院子寂寥无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外边的事情，楚阳不清楚，也不知道。
楚阳在床上盘膝而坐，闭着眼睛，额头还不时的有汗水渗出。
按照上一世的功法，以及《缥缈录》的高深莫测，剩下两天时间，楚阳知道足够了。
这一夜楚家寂静无声，当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站在楚阳门外的戴玉兰和阿呆，没有敲门进去。
阿呆贴在门上听着里边的动静，什么都听不见，只能隔着窗子看到屋内楚阳的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只是来看看，没人打扰他，确认没什么事，相继离开。
大早上，楚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楚清河看到进来的林琅的时候，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这个人不请自到，除了落井下石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林琅明显不想废话，单刀直入：“楚家主，这几天过的还好吗？”
楚家如今如此境地，来到楚家的人，多半不会雪中送炭，落井下石才是最正常的表现，如果事不关己，不想做那落井下石的损人勾当，楚清河大抵会说一句，老天爷没有瞎眼。
明知故问的话，楚清河也懒得认真回答：“林公子，何不自己看呢？如果不想看，可以用心去感受，如果不想去感受，道听途说也可以。楚家这步田地，我能好到哪去？林公子，也别废话了，楚家经不起折腾，我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有话你就说吧。”
不卑不吭还略带着点嘲讽的话，让林琅无路可退，露出了獠牙，那就不用装什么高大上的天使了，他马上道：“林家这步田地，也算是山穷水尽了，林家的老宅也有几百年历史，不管是历史，风水，还是它的价值，在整个星海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楚家唯一的值钱的东西，或许能让楚家度过眼前的困境。”
若说楚家最值钱的东西，只剩下这老宅了。
老宅卖了，也就等于显赫了几百年，曾经在整个星海城，乃至于整个乾元帝国都赫赫威名的楚家，从此就要在九天大陆的地图上消失了。
不说愧对祖宗，死了无法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这种有点虚的话，就算要卖，楚清河也不会卖给林家。
“林公子，死了这条心吧。”楚清河断然拒绝了。
林琅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自己还是在否认楚清河。
“你不同意，那只是我还没说我出的价格。”
“多少钱都不卖。”认定的事情，楚清河不会轻易妥协，况且还有楚阳这个变数没有结果，他要继续看看情况。
骨子里楚清河是个很保守的人，他真的怕卖了老宅，死后无颜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一个穷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东西的乞丐，就算是传家之宝，也会毫不犹豫卖了去换点吃的。楚清河的清高，在林琅眼中只不过是谈判的筹码而已：“二十万两银子，楚家主，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天价了，不会有比这还高的价格了。”
二十万那真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天文数字，听到这个数字的楚清河，不动心那是扯犊子，可楚家老宅卖了光有钱有什么用。
弟弟楚明川曾经说过，哪怕卖血卖肉，楚家的老宅不能卖。
用深呼吸去掩饰自己内心波动的楚清河，再一次拒绝了：“林公子，你请回吧。”
“二十五万。”坚信楚清河不同意，只是他出的价格不够的林琅，马上又加了五万两银子。
楚清河握紧着拳头，不让人看见他手心冒汗，奋力保持冷静，掩盖内心的滔天巨浪。
自认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的楚清河，又碰上楚家生死存亡关头，他知道他犹豫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