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有的伤害都是必须要越过的墙,一定要足够勇敢,才能在面对一切困难时显得理直气壮。
到家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我决定给足罗冉面子,得心应手的做了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坐等她凯旋归来,厨房里还有用文火炖着的椰子鸡,估摸着罗冉到家的点儿就能大功告成了,唯一扫兴的是,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细碎的雨点被风吹散在玻璃上,却给这个渐入夜幕的城市增添了一种如烟似雾的朦胧美,在这个春如四季的广州城,我对什么人间最美四月天的说法表示强烈质疑,从这一个礼拜变幻莫测的天气来看,老天爷它实在是太调皮了,也不怕把千千万万的子孙后代们玩坏了。
在我已经看完了四级连播的tvb八点档之后,终于盼来了如期而至的门铃声,从门上的猫眼里看过去,罗冉那丫正专心致志的拍着身上的水滴,一开门我就先从卧室里找了套睡衣递给她,催促着她先去洗个澡,免得忽冷忽热的给弄感冒了,等我把汤从厨房里盛好端上桌,浓郁鲜香的味道立马溢满整个客厅,罗冉迅速冲完凉直奔饭桌,我给她盛好一碗汤,再看着她沉默喝下,客厅里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这样看起来她似乎比出差前消瘦了一些,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憔悴了。
她的脸上藏着心事,以我多年被别人八卦的经验来看,我敢断定,能让她想藏却藏不好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因为工作。
“买彩票中奖啦?心情好成这样。”
喝完汤的罗冉放下碗,看了眼桌上的菜,笑眯眯的望着我,故作轻松的开了口,但语气却是难得一见的有气无力。
看她疲惫成这个样子,我压根就没有要和她从头到尾概述种种的想法,给她盛了一碗饭,把她喜欢吃的菜都挪到她的面前,用口型示意她赶紧开吃。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没从出差的状态里缓过节奏来,在我摩拳擦掌忙活了几个钟才搞定的劳动成果面前,她不仅没有对面前的菜表示出垂涎之意,居然还用失焦的眼神盯着米饭发起呆来,那灵魂出窍的样子,简直符合极了我刚才的神推理。
我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她发问。
“小冉同志,我不就心血来潮做了顿饭给你吃而已,至于感动成这样吗?”
她摇了摇头,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还没吞下去就毫无兴致的放下了手里的碗,搁下筷子,起身往沙发上去了。
面对如此失常的罗冉,暴脾气的我尽管被无视成这样,也只能忍了。
罗冉的眼睛里,有些许落寞的痛楚,那样似曾相识的神情,也曾不止一次的在我脸上出现过,而我和她相同感受中唯一的区别,只是命名方式不同而已,因为我的那些痛,是来自痴心错付,而她的,则原由爱而不能。
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我有些担心的坐到她身边,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安静的等着她平复心情,我知道,在别人眼里,即使是光鲜亮丽,吃穿不愁,内心强大到如罗冉这般的人,也有她不愿和我提及并且倾述的事情,本生这世界,每个人都是孤岛一样的存在,都会有自己无法启齿与人的秘密,我感同身受,却什么也为她做不了。
要解救对自己画地为牢的人,除了让时间来作钥匙,别无他法。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一脸黯然的罗冉开口打破沉默,情绪看似有所好转。
“双影,如果要让你,在你喜欢的那个人,和喜欢你的那个人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择跟谁共度一生?”
唔,这个问题,跟妈妈和老公同时掉进水里要先救哪个相比,应该没有好太多吧。
我是个极其唯心主义的人,但是面对感情,我也有着选择恐惧症的倾向,如果我足够喜欢一个人,我当然会不顾一切追随他的脚步,可是我内心深处同时也会纠结,感情是纯粹的,应当是两个灵魂的契合,如果要让我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共度余生,我做不到,即使是因为生活压力或者形势所逼种种种种,说真的我也做不到,一提到这些,我就会想到那天林宇升跟我坦白一切的时候,他装满内疚的眼神,狠狠刺痛我的心脏,他的内疚仿佛是在昭告天下,我的存在只是填满了他内心被掏空后的孤独而已。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存在变得更快乐,反而更像是做了一件头痒挠足的事情,所以他觉得亏欠我,亏欠了我的用情至深。
勉强一段感情,看起来容易,后果却是两败俱伤。
“如果那个做决定的人是我,我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都不选,我是个矛盾综合体,这种选择题我做不来”
“你就不能稍微给个有见解一点的答案吗?”
“咱俩又不能合体,思想也不能互移,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帮你做决定?”
罗冉一脸大难已至的哀伤,从她深深皱起的眉头就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比表情糟糕多了。
我出于本能的往他面前靠了靠,用十分敏锐的直觉进行着猜测。
“罗小冉,你这次去上海,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罗冉再次沉默,低下头表示默认,我引以为傲的第六感精准的告诉自己,她肯定是在上海芳心暗动了,喜欢罗冉的人倒是有一大把,这都不足为奇,但是罗冉在感情上有着严重的精神洁癖,一般人是入不了她法眼的,在我印象之中,她清心寡欲的很,可是看她现在黯然神伤成这种状态,已经完全没有在工作上百折不饶的样子,我实在是无从所知,到底哪路神仙能把她祸害到这个地步。
罗冉这个死心眼,但凡有事情能发展到让她一直皱起眉头的,一时半会儿铁定是没法恢复过来的,我也不想再和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玩猜心思的游戏了,等时机到了,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当前该操心的是今晚怎样能让她睡个好觉,我在心里思量了一番,然后径直走到冰箱面前,拿出两瓶百威,开好之后递给她,自己拿一瓶慢慢喝着。
“双影,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贪恋爱情这座海市蜃楼?”
罗冉说完大大的仰头痛饮了一口,真是疯了,看她充满血性的样子,我居然觉得很性感,好好的职场金领突然人格分裂的这么矫情,看来真是陷得不浅。
“罗小冉,你是不是在害怕”
“可能是吧”
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波动,但又掩饰的很好,我知道,或许她是怕在爱情里纠缠不清,怕自己被困住,被束缚,也许是见到过我从前为感情迷失自己的样子,所以她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所要付出的感情能够不被辜负。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和心爱的人携手到白头,相看两不厌,可惜的是现实却刚好违和,不能如人愿的事情每天都在数不胜数的发生着。
可是,我们只有在爱里极爱极恨的纠缠过之后,才能恰逢其时的在人生某些时段里懂得独立,懂得如何去爱。
我现在只是庆幸,也许林宇升从一开始就料到我们之间终有一天会无果而散,也或许是他并没有真正倾心于我过,所以他从来没有对我许过任何形同泡沫的海誓山盟,以至于最后分开,我都没有因为感情和他兵戎相见。因为我的心平气和,是在为自己的入戏太深负责。我渐渐开始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即使爱得再毫无保留,也不能完全的依附于他,即使最后是以悲剧收场,所有的荆棘伤痛,只有我们自己去直面迎击,否极泰来之后,才能在未来更洒脱,更无畏的面对可能发生的更糟糕的一切。
罗冉和我都不是从小就过得顺风顺水的那种人,如果她现在所表现出的这种反常放在其它的事情上,我或许会不屑一顾,但当我屏气凝神看着她失神空洞的眼睛时,我觉得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太多,她在自己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财色双全,她可以不动声色的周全所有在我的认知里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在初入社会被生活逼得山穷水尽时,她的眼睛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黯然无神过。
无论如何,我这次都不能再视若无睹了。
“罗小冉,你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用手里的百威跟她的碰了一下,眼神示意她喝两口酒缓缓情绪。
“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是因为感情吗?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点点头,一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纤长的睫毛往下砸,我的心硬生生的像被揪着一样发疼。
“我不想像你一样在感情里画地为牢的做困兽,可是我现在却违心的在重蹈你的覆辙,我实在是寸步难行了,我真的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
“别哭,别哭啊,小冉,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总让你难受成这样,那咱就别勉强,行吗?”
在感情里,我确实算不上一个好老师,我也不擅长安慰人,跟任何时候一样,此时此刻,我只能用拥抱来表达我所想表达的。
等她整理好情绪之后,我轻轻放开她,递给她一盒抽纸,外加刚刚没喝完的酒。
“双影,你是爱而不得,我是爱而不能,仔细一想,我没比你好多少呢”
她这一句话,又让我有点儿感今怀昔了。在这个觥筹交错的城市之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并非所有故事都光可鉴人,无奈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所做的选择,偏偏我们也没有办法为后悔莫及买单,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该受的痛苦都担着,把所有因为痛苦带来的疾风暴雨都一并收入囊中,日子还长,为了活的快乐点,只能跟着岁月渐行渐忘了。
“罗小冉,你不能把感情这种东西当成竞赛,这有什么好比的?只要最后能幸福就行了。”
“也对,欸,双影,我怎么觉着我今天得失心疯了似的,这次上海之行真的害人不浅”
看她神神叨叨的样子,估计情绪也缓的差不多了,我一脸嫌弃的推开她,利落的起身回到饭桌前,看着满桌子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这会儿想吃也没食欲了,心里不得不无声的哀叹起来,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个个变脸都跟变天似的,还想让罗冉奔波之后饱餐一顿,谁知道她会闹这一出,白费了我忙活了一下午的良苦用心,改天必须得狠狠的宰她一顿大餐!
“罗小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喜欢谁就去追,别磨磨唧唧光图嘴上痛快,爱而不得至少还有个享受的过程,爱而不能却是直接给感情判了死刑,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最后一定会痛失所爱?”
我自问这句话说得不带任何煽情成分,可看到罗冉霎时间对我缄口无言的样子,我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想,她心中可能还顾虑着什么,具体是什么,她不愿提及,我也不会勉强。跟她相处这么多年,我深知,她不愿意现在说的事,一定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我真是受不了你这突然林黛玉附体的丑样子,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你现在不想说我不勉强,那么为了表示我的仗义,罗小冉,我先给你来一剂强心针,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抢劫有违原则的事儿,你想做些啥,我都支持你。”
说完我朝她挑挑眉,故意拖长着尾音逗她。
“你这一剂强心者打下去,我感觉有点儿用力过猛”
罗冉连续喝了两口酒,情绪看起来也大有好转,她起身走到饭桌前端起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溜排骨,一口一口的慢慢啃着,啃到最后来劲了居然还好像得以慰藉似的眯眼笑起来了,她转移情绪的方式真是越来越让人匪夷所思了…
“你这上一秒悲天泣地,下一秒心花怒放的反转能力可以提名奥斯卡了”
“美食大过天嘛,你不是经常说,饿死灵魂也不能饿着肚子”
“………”
我居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罗小冉,你的自愈功力确实无人能及,在下佩服!
我时常觉得人生无巧不成书,比如我和罗冉的相识相知相惜。虽然我们都不是天生的乐观派,但在很多事情上面,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对人生持着相同态度,这个现实的社会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没有刀也没有枪,全凭内心的一腔孤勇,假装看不见尘嚣,假装受不到干扰。我们只有一种抵抗外力的能量:叫“转念一想”,把心放大一点,装得下的烦恼就会多一点,困难和痛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手一份的,老天爷根本不可能会为谁量身定做,所以有时候,该来的,实在不愿意躲和扛,那就静观其变的让它发生,而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便要懂得心如止水的双手奉上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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