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然而大街上已经有影影绰绰的行人。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一个帅气年轻人从临街一间二楼的小宾馆走了下来，边走边伸懒腰说道。
“别感慨了，赶紧吃个早饭，你跟我俩到秦广院办个手续，你就等着候审就行了。我们哥俩也算是交了差了。”从后面走出来的记不住说道。
“这边，这边！”对面一家早餐店门口摆着几张矮几短凳，忘不了站了起来，对他们俩挥手喊道。
“哥，还是你起得早。”记不住对忘不了说道。
“嗯，咱哥生活习惯多健康啊~是吧哥？”师狄也涎着脸对记不住说道。
“诶？打住！我不是你哥，当你哥没啥好处。”
“嗐！说什么好处啊！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哥，在我心中，我们共甘苦，共患难，一起揭穿黑中介，一起智斗……”师狄看到那哥俩紧张的眼神和示意慎言的手势，赶紧住嘴，这才没有把击杀骷髅头的事情给说出来。
“总之吧！”师狄看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继续说道：“一路上以来，你对我和记不住兄弟，那是千般呵护，万般上心。你认不认我当弟弟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但是，你这个哥，我是认定了的！”
师狄一番马屁，拍得忘不了心情大好，食欲大增，喊店家又给上了一屉包子。
“哥，你还不了解他？他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都得反着听。还有两句能把六两四舍五入成一斤。”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师狄将一条胳膊搭在记不住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说道：“子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子还曰：‘世界上本没有马屁精，喜欢被拍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马屁精。’子又曰：‘早起拍三拍，好运滚滚来。’”
“打住！”忘不了拿筷子敲了敲碗，白了师狄一眼说：“子曰：‘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滚蛋！’”
对于师狄，记不住和忘不了是又喜欢，又担心。喜欢的是这人有意思。人活一世，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成功者固然了不起，但更了不起的，是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有意思的人。
他们担心的是这样的有趣，不知道能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对于师狄这样的横死鬼来说，本来就不是寿终正寝，活的时间短，做的恶自然就少，审判完以后，走个一年半载的刑罚，一口孟婆汤灌下，送到奈何桥尽头，新的一段人生历程就要开始了。
新的一生不知道还会不会像此生这样有趣。
然而此时此刻，师狄却没心没肺地对着一屉包子埋头苦干。吃饭的时候嘴里也不闲着，边吃边抱怨昨天我晚上的旅馆。
“哎我说，你们哥俩是不是贪污经费了啊？”
“有证据吗？”记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假装镇定的忘不了。
师狄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道：“要真的是被冤枉了，肯定上来是问‘怎么了？’直接问自己‘有证据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做小吏的，没有点灰色收入，肯定也不会干得长久。
“证据？昨晚的住宿条件难道不是证据吗？你们怎么找到的这个小破旅馆啊？要不是你们贪污住宿经费，会选这么个破地方？”
“你知足吧！”忘不了一听师狄说的是这个事情，心中暗暗放心了。“说起住宿，你见过押送犯人还给犯人住宿的吗？一般哥们儿都是自己住店，用铐子把鬼囚给铐在房间里，让他睡地上的。也就是你，给你订一间房你还不满意了。真是个白眼狼！”
“可你不觉得昨晚的那个旅馆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点吧？先不说别的，见过哪个旅店找个丧尸来当前台的？那女的半边脸都快烂了吧！”
“嗐，这种小旅馆，招聘地府里的自由民嫌工资高，因此就找了那些已经死了，还没被勾魂的家伙来做实习生。省点开支罢了。”
“妈蛋，怪不得生意不好，整这么个玩意儿多吓人呐！”
“吓人？你现在是个鬼好不好！这家旅馆一般都是那些刚来丰都城的新鬼们常来住的，人家这么做，为的就是给顾客宾至如归的感觉啊。”
“靠！做生意的有这么个脑回路，跟卖bp机的大背头有一拼啊！”
“大背头？大背头是谁？”记不住差异地问道。
“没事，你还是忘了这个问题吧，以你记不住人名的德性，我告诉你你也得忘。”
“哦，好吧。”
“人家旅馆确实是前台的人选有些草率了，但我觉得其他的地方挺好的呀。”忘不了很不解地说道。
“好？你见过有哪家的旅馆用墓碑当房间门的？昨天办入住给了我一张房卡，房卡的正面上只写了我的名字，我还想，‘这家的房卡设计的不错，上面有客人的名字，让我感觉很亲切，并且设计风格也很极简，嗯，对我的胃口。’”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啊。”记不住也随声附和道。
“可是我走到房间门口，一看，开门的方式是要把印有我名字的房卡，放进墓碑一样的房门上。这样墓碑上的字就可以连成‘英年早逝的师狄之墓’。我的妈呀，谁这么中二啊！老子英年早逝已经够郁闷了，还特么要提醒我一下，忘不了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地狱法典》上对于这种故意给人伤口撒盐的王八蛋规定是判几年啊？”
“无罪。”忘不了白了师狄一眼道。
“好吧，就算他把房门弄成墓碑的样子情有可原，那么弄个棺材当床呢？弄个寿衣当浴袍呢？弄个死尸当抱枕呢？我的妈呀！地狱里没有辱尸罪吗？！”
师狄回想起来自己昨晚的经历感觉都像是做了噩梦一般，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的不行。
“好了好了，谁起的这个话题啊。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师狄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扔在粥碗里，瞪了忍俊不禁的两兄弟一眼。
“好吧，那就走吧。今天早点回衙门，办完手续以后，你就可以在丰都城租一处房子，取保候审了。”
“什么是取保候审啊？”师狄问。
“就是秦广院不管饭，你自己该干嘛干嘛，每个月到秦广院报个到，等着你的案子开庭。”记不住解释道。
“什么？不管饭？”师狄大声问道。格外意外，格外委屈的样子。
“秦广院一共就5个判官，每个判官主管一个审判庭，每个审判庭一天审理十几个案子，即便这样，也有很多人在丰都城一住就是三年五载才等到自己的案子审判。”忘不了解释道。
“等久一点没关系，我也没觉得有啥。关键是不管饭，这……这合法吗？”
“切~”两兄弟嗤笑道：“法就是他们制定的，你说合不合法？！”
“那……我也这段时间吃什么喝什么？怎么活？难不成就这么让我自生自灭啊？”师狄心里高兴，表情上却更加委屈地问道。
因为师狄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地府，听他们两兄弟这么一说，心中很是开心。然而以师狄做事谨慎的风格，他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便故意装作很惊讶、很郁闷的样子。
“怎么活是你的事，可不是官家的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师狄背后传来，师狄忙回头，看到一个短发、戴眼镜、五官端正、神色平静的年轻人。
“怎么是你？”师狄警惕地问道，后退一步，用背在身后的手，从餐桌上拿起一支尖锐的竹筷。对于师狄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怎么是我？你当街揭穿我，害得我被老板开除，丢了工作。没工作就没收入，没收入就得来找收入。”说完，年轻人将右手放进鼓鼓囊囊的裤兜，一边走向师狄，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外掏东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