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醉生梦死境（二）</p>
第二天一早，我刚睁开眼睛醒来，就见裴觞站在床前对我微笑道：“夫人，你醒了？我刚做好了鱼头汤，快起来喝吧。”</p>
“……”，开灵智以来，我第一次有了赖床的想法。</p>
我十分固执，坚决不喝鱼头汤。</p>
裴觞纵然不乐，却也无可奈何，看来他对自己的夫人还是很宠爱和包容的。</p>
裴觞将鱼头汤端走，回来道：“不喝便不喝吧，夫人今天想干什么？我陪你。”</p>
我有些烦躁，冲他喊道：“我什么都不想干，你让我静静呆会儿！”</p>
我说完，跑到湖边一屁股坐下来，看着湖水开始发呆发愁。</p>
这既然是裴觞的梦境，我入定是无法破除幻境的，只能唤醒他，让他自己破除梦境，可是看裴觞执念之深，只怕很难。唉！</p>
随着天色渐亮，阑湖上开始出现了船只，除了打渔的渔船，还有大户人家的游船画舫。</p>
一艘画舫渐渐靠近，船上传来欢声笑语和歌女的歌声。</p>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p>
瑶琴不理抛书卧，无梦南柯。</p>
得清闲尽快活，日月似穿梭过，富贵比花开落。</p>
青春去也，不乐如何！”</p>
一曲唱罢，船上立即响起鼓掌叫好之声。</p>
一男子声音道：“月溶姑娘的歌声越来越美妙了。”</p>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是啊是啊，一点也不逊色于醉红院的如霜姑娘。”</p>
醉红院！如霜！</p>
我募然一惊，对呀，即便是梦中，这里也是阑州，而醉红院就在城中，我何不直接去醉红院找那个花妖？</p>
我起身，正要去叫裴觞，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身边不远处，身前放着张简易木桌，桌上有宣纸，他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p>
我走近前去看，他正好写完了放下笔。</p>
“你在干什么？”我问。</p>
他拿起桌上的纸递给我看：“喏，像不像。”</p>
我接过来一看，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股又酸又暖的滋味。</p>
纸上是一副画，画中一个头梳双髻的小姑娘，就是本仙子我，静静地托腮坐在阑湖边上，身边是翠绿的草地，头上是随风摇摆的柳枝，身后不远处是一座简陋的竹屋，虽然简陋，却让人不由觉得温暖。</p>
画旁题了一句诗：翠衣款摆倾碧柳，微风无语弄心湖。</p>
这两句诗虽然不怎么样，但好在与画相衬。画中无色诗中有，画中是静诗中动。</p>
“像不像？”他问，眼里是期盼地目光。</p>
我的心毫无防备地轻轻跳了跳，道：“像极了。就是诗不怎么样。”</p>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句藏头诗！</p>
此时的裴觞跟天庭上那个故作潇洒的酒神完全不同，不风流，却很温情，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将我当成了他夫人翠微的缘故。</p>
不知他的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会魂飞魄散。</p>
“夫人，你怎么了？”裴觞见我发呆，问道。</p>
我把画折起来收好，冲他一笑：“没什么，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p>
裴觞道：“好，夫人想去哪儿？”</p>
我道：“醉红院。”</p>
裴觞突然吞吞吐吐道：“……夫人，我去那个地方……”</p>
我问：“怎么了？”</p>
裴觞道：“夫人不介意吗？”</p>
我不解：“我为什么要介意？”</p>
裴觞：“……好吧！”</p>
一进入醉红院，一群姑娘就冲我们围上来，我虽然不能使用仙力，但身手灵活，几下连推带绕，摆脱她们，拉着裴觞直奔花园。</p>
到了花园，直奔墙角，但到了墙角，却并没有那株醉生梦死花。</p>
我瞬间了然，说不定它又变幻颜色形状了，赶忙拉着裴觞道：“你快看看，哪个是醉生梦死花！”</p>
裴觞道：“什么醉生梦死花？”</p>
我急道：“你、你忘了？就是那个会变幻颜色和形状的妖花啊！”</p>
裴觞疑惑道：“世间有这样的奇花吗？我怎不知？”脸上表情不似作假。</p>
我心道不会吧，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那我们怎么出去？！</p>
算了，我自己找，我情急之下，做了一个很傻的举动，我蹲下身，一朵花一朵花的开始嗅。</p>
裴觞：“……”</p>
我正嗅得起劲儿时，醉红院嬷嬷，就是那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带着几个壮汉赶来，喝道：“两个捣乱的家伙，给我抓起来！”</p>
壮汉们就要冲过来抓人。</p>
裴觞喝道：“住手！”</p>
嬷嬷和壮汉们看着他。</p>
裴觞道：“我们是来喝花酒的，为何要抓我们？”</p>
“喝花酒？”嬷嬷指着我道：“那她是谁？”</p>
裴觞道：“我夫人。”</p>
嬷嬷冷笑：“带夫人来喝花酒？”</p>
裴觞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嬷嬷，理直气壮道：“我夫人说，这里有情调，怎么，不行么？”</p>
看在银子的份上，嬷嬷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问：“喝花酒，来花园里做什么？”</p>
裴觞道：“约会。先约会，再喝酒。”</p>
嬷嬷：“……”</p>
裴觞也不管嬷嬷什么反应，拉起我的手就走：“夫人，花赏完了，我们去喝酒。”</p>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凡间的酒，不是在醉红院里，而是在阑州城的一个小酒馆里。</p>
在见到嬷嬷和如霜姑娘的时候，在她们没有认出我们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这是幻境，不是现实。</p>
这里我所能见到的人和事都是裴觞意识中幻化出来的虚影而已，裴觞心中有什么，这里才有什么。</p>
但裴觞只是这幻境的主角却并非主人，真正控制幻境的，是醉生梦死花！它想将我们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找到它的本体呢？</p>
即便找到，恐怕也只是它的幻影而已。</p>
我十分苦恼，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酒。</p>
以前喝酒，是着实爱酒，而今喝酒，纯粹是借酒消愁。</p>
“夫人，别喝了，再喝就醉了。”裴觞在一边忍不住劝道。</p>
我瞥他一眼：“不会，酒神的酒都醉不了我，更何况区区凡酒乎？”</p>
他叹了口气：“夫人，你是不是心情不好？”</p>
废话，被你困在梦中，心情能好吗！</p>
裴觞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站着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对我道：“夫人，你看外边多热闹，别喝了，我们去街上逛逛吧。”</p>
我走到窗边一看，远处是阑湖美景，近下是繁华街市，果真热闹。</p>
这便是酒神的梦啊！酒神心中最向往的生活，与他的夫人在这样一个美丽繁华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厮守一生。</p>
我忍不住看向裴觞，他也转过头望着我，眼中是无限情意和殷殷期盼。</p>
我道：“好。”</p>
既然暂时想不出出去的办法，不如先成全他一个美梦。</p>
我第一次来凡间繁华之地，所幸就好好逛逛。</p>
我就像一个初来城市的凡间少女一样，对街上的什么东西都表现地很感兴趣，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玩得不亦乐乎。</p>
而裴觞更是扮演着一个体贴的夫君，看我喜欢什么，便当即掏钱买下。</p>
不到半个时辰，我头上已经插了一根簪子，手腕上挂了一串铃铛，左手一个泥人玩具，右手一串冰糖葫芦。</p>
裴兄怀里更是抱了一堆东西，有三只小鸡，三只小鸭，笔墨纸砚，青菜种子和一堆糕点吃食。</p>
腾不出手摇扇子的裴觞，只好把扇子插在胸口。</p>
我看了又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哪里还是那个风流潇洒，俊美无双的酒神啊！</p>
最后我们来到了花市，裴觞忙道：“夫人，花就别买了吧！”</p>
其实我并未打算买花，只是一看到这些花，就忍不住想起醉生梦死花，总想去找一找。</p>
一想到现下的困境，我心情又有点不好：“怎么，你不喜欢养花？”</p>
裴觞道：“我有你这只花精就好了，还要其它的花做什么。”</p>
“……我不做花精已经很久了，我不是花精！我是花仙，花仙知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记住！”</p>
裴觞不语，只是抱着一堆东西冲我微笑。</p>
……算了，跟个做梦的人较什么真！</p>
一回到家，裴觞就在院子里忙活开了，先是架起篱笆矮墙，将小鸡小鸭放进去，然后开始挖地种菜，一副打算在此长居过日子的模样。</p>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十分郁闷地回屋想主意去了。</p>
想了半日，倒真让我想出了主意。</p>
裴觞陷入梦境，是因为情执很深，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破此梦境，得从他夫人入手。</p>
主意既定，我开始付诸行动。</p>
晚饭时，我故意问他：“裴……夫、君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失忆的？”</p>
在如今的裴觞眼中，他夫人，也就是现在的我，是个失忆的人，但他夫人并非凡人，怎会轻易失忆？若能得知其中缘由，说不定能帮我想到对策。</p>
裴觞一怔，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p>
我笑道：“哪个失忆的人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失忆呢？”</p>
裴觞望着我，眼里流露出悲伤，欲言又止的样子。</p>
“到底是怎么失忆的？”我追问。</p>
“你……受了些伤……”</p>
“怎么受伤的？”我忙问。</p>
这次他只是望着我，不说话了。</p>
“我为什么受伤？”我忍不住催促他，直觉告诉我，这很关键。</p>
他道：“这些不好的过去，我们还是不提了吧，我跟你讲一些高兴的事。刚遇见你的时候，我还是个傻子，后来因为你的缘故，我渐渐变聪明了，可是师兄们并不知道，还像以前那样逗我，我便也故意装傻骗他们，结果他们都被我耍得团团转却还不自知，那摸样可笑极了……”</p>
虽然“酒神在凡间时是个傻子”这件事的确令人很感兴趣，但我现在一心只想唤醒裴觞，所以故意表现地兴致缺缺。</p>
裴觞：“……怎么，你不爱听吗？那我再讲点其他的好了，记得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是妖怪，后来你修出肉身，我其实心里很是高兴，只是当时……”</p>
“等等！”我心中一跳，打断他道：“你说什么？你说我修出肉身的时候？”</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