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终于解脱了,十年了我终于解脱了,谢谢你们将我的尸身毁灭!”那朦胧瘦长的鬼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这可能是顾青锋和霜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真正的鬼话,尽管平日里鬼话连篇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真的听见鬼说话依然令人不寒而栗,那种天生的恐惧难以言表。就连叶知秋也表现的有些紧张,毕竟他问道以来也还是第一次真的见鬼,一张镇魂符已悄然捏在手中,只要这鬼有任何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将符轰过去。
    鬼影仿佛看出了他们的紧张,幽幽的说道:“你们不要害怕,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是不会加害你们的。”
    叶知秋一听这话登时就来火,什么叫你不会害我们,难道说你想害本道爷就能让你得逞?也忒高估自己了吧。他冷喝一声:“拌哒脑壳,孤魂野鬼也敢说害本道爷?你到是试试看!”
    鬼影听了自知失言,忙赔礼道:“道爷法力湛深,我哪有本事害你,刚才失言,还请见谅。”
    “知道就好,我来问你,你是那行尸体内被封困的生魂吧?你叫什么?”叶知秋面色稍缓道。
    “我叫卓非凡,是卓家的三少爷,这宅子就是本家的祖屋。”
    众人听了眉头一锁,果然不出所料,这行尸就是卓家三少卓非凡所化,但是为什么有人要将衡山县人人爱戴的大善人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杀害呢?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恐怕只有卓非凡才能回答了。
    顾青锋向卓非凡的生魂说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卓家本是衡山一地的名门望族,先父卓鼎风乃是当时的礼部尚书官至从一品,后来因为开罪了当朝权贵李鸿章李伯爷才卸了职回乡,那时我还是个**岁的孩子。卓家的人雖然多,但只有长兄卓子孝与我最是要好。因为先父曾娶了三房妻妾,我娘排行第三最是受宠,所以大娘和二娘都不喜欢她,常和子侄们说不许和我来往,可长兄却任然背着他娘亲过来教我读书写字,因为他认为尽管是同父异母,但只要是卓家的男人就都应该是兄弟无分彼此。
    后来,先父的一位御史同僚皇甫惟明因为帮他在朝中鸣不平也开罪了李伯爷,同样落得个罢职免官的下场,没过多久皇甫惟明就与夫人先后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孤子皇甫杰无人照看。
    先父眼见于此,便将他接来家里抚养,并让他随我一起念书习文,就这样我们同学同寝,十分要好,最後甚至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十年过去。此时,家兄卓子孝已高中状元,入职翰林院,成了继父亲之后的卓家第二个状元公,算上后来的我,这也就是卓家‘一门五进士,父子三状元’的由来。这样的佳话一时间在乡间成为美谈,而先父看到儿子状元荣身当然是老怀欣慰。”
    叶知秋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你也是状元公?你们卓家一门出了三…………三…………个状元,五个进士?”
    大清国祚268年,历经十二代帝王,总共也才产生了114位状元,可见状元公是极其罕见的,世人都认为中了状元的人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有天命护佑。而这卓非凡说自己家一门就出了三个状元,外带五个进士,这是多么可怕的几率呀。
    卓非凡的生魂若有所思,仿佛回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良久才答道:“确实如此。”
    “好家伙,合着这状元进士的都被你们家给包了。”叶知秋笑道
    卓非凡的生魂回想着,幽怨的说道:“往事不堪回首,让道爷你见笑了。就在长兄中状元后不久,天不假年,先父却因病逝世了,死前他叮嘱长兄一定要照顾好我,让我他日能学有所成光耀卓家门楣。
    可惜的是,我天生就不擅诗文,道德文章做的稀松平常。反倒是皇甫杰他与我同榻同学,练得一手锦绣文章,连兄长也对他赞许有加。而对我兄长则是忧心忡忡,常骂我不争气,有辱门楣,但我知道他那是对我寄予了太高的厚望……”
    说道这里,卓非凡的生魂突然显出一脸的惊恐和不安,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怪,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随后他猛地嘶声尖叫:“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有东西来了,有东西来了,你们快走,快走啊。”
    众人颇有些吃惊,怎么鬼魂还会害怕?而且是害怕的这么厉害!
    一时间连叶知秋都没转过神来。但他马上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因为那火光已由白色变成了绿幽幽的荧光,周遭嗖嗖的刮起了阴风,温度陡然下降了非常多,令众人感觉像坠入了冰窖一样牙关打颤。
    最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先前暗到极点的夜空中,竟然出现了一轮月光,只是这月光却不似平日明亮,很朦胧,像长了毛毛的边。
    叶知秋大吃一惊,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头上冷汗直冒道:“毛月见,猛鬼现。不好,原来这屋子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可能要出事。”
    话音刚落,卓非凡的生魂像被什么极大的吸力吸住了后背一样,连连后退,他双手拼命的乱抓想要挣脱却做不到。只“倏”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叶知秋心知不妙,唯有紧握长剑,掌心沁汗。目光及处,雪明从阴沉沉的正气堂里走了出来,他整张脸此刻都变得如同黑夜里的焦炭,实在太黑了,他的眉毛上现在甚至开始结上了淡淡的霜,印堂上还不断散发着浓烈的黑气,就连嘴唇都是乌色,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原来先前叶知秋让雪明去查看络腮胡子的伤势,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大家一时间都忘了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声响,不想现在已变成了这副模样。
    霜儿急了,看到自己的哥哥变成这个样子,她鼻子一酸就想扑上前去拉他过来。
    叶知秋一把拦住她眉头紧锁道:“别过去,他现在已经不是你哥了。”
    “他不是我哥哥?那他是谁?”
    “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会儿肯定不是人!”
    “不是人?不是人?怎么会这样?知秋哥哥,那你快救救我哥,你快救救他。”霜儿唰一下眼泪就出来了。
    顾青锋知道厉害也执剑靠过来道:“莫非……………莫非这孩子是被冲了身了?那东西是不是很厉害?要有什么帮的上你的尽管说。”
    叶知秋如临大敌道:“那还用说,看这阵势比刚才的行尸厉害十倍不止,连卓非凡的生魂都被它生吞了。你现在剩半条命,唯一能帮我的就是看好这个小丫头,别让她也着了道。”
    顾青锋知道事态严重,自己帮不上忙,赶紧一把抱住霜儿退到一旁横剑戒备。
    不及再说,叶知秋摸出两张黄符就轰了过去,他这是投石问路,先试试这猛鬼的斤两。
    可符还未到雪明的身前便化作了黑色的灰飞,叶知秋吃惊不小。
    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雪明便窜了过来。他速度极快,快的超出了叶知秋的反应,“倏”一声,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防卫,便已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身子狠狠撞到了后边的屋柱上。“铛”的一声响,若不是叶知秋用剑一挡,接着这一下便可能要他血溅当场。
    被恶鬼冲身的雪明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叶知秋恶狠狠道:“小道士,你问你的道,我炼我的尸,井水不犯河水。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还毁了我的玩偶。既然你们求死,我便成全了你们。”
    他幽幽举高右手,一团黑气在又黑又长的指甲间萦绕,作势就冲着叶知秋天灵盖爪来,这一次叶知秋终于看清楚了,那只手绝对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它像一只乌黑的鹰爪,弯曲而干瘪。他委身一滚,闪到一边。
    鹰爪般锐利的指甲泛着黑气,“轰”得一声插进了身后的柱子,留下五个黝黑的窟窿,足见力量之大,这要是爪在他天灵盖上,那还不脑浆迸发。
    一击未成,被冲身的雪明也不懊恼,显然他根本没把叶知秋这个刚出道的小道士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叶知秋只是个还在垂死挣扎的猎物而已,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慢慢让他在恐惧中被自己玩弄着死去也是一种乐趣。
    叶知秋当然不是老鼠,只是这猛鬼速度惊人,加上它附在雪明的身体里,用剑伤了他势必也要赔上一条生命,是以一时间也没找到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但再这么耗下去,最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他必须要赶紧想出应变之法才行。
    只见那黑爪再度以极快的速度攻来,叶知秋没有躲避,他怒喝一声迎面一剑刺去,非常干净的一剑,没有任何犹豫。
    猛鬼显然没有料到他敢对这肉身下狠手,要是被这施了术的法器伤了,也不好受,它感觉到其中厉害,身子一闪,让叶知秋落空。
    未等叶知秋回身,身后一把阴声恶狠狠的喊道:“小道士,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噗”得一声,叶知秋感觉到自己的右肩胛被刺穿了,一阵剧痛传遍全身,背脊发凉,那是血。
    “呔!”不知哪来的力气,叶知秋怒喝之后,一张天师镇煞符啪的轰在雪明头上。
    天师镇镇煞符原是江西龙虎山天师府十九代掌门张瑞午所创,后为南岳紫霄宫历代高人所改进,威力极其霸道,可驱一切邪灵恶煞。受此一击,雪明如遭雷击,“噔”一下弹开,浑身冒起袅袅烟煴。
    叶知秋得到喘息,用剑支撑着弯腰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锁定雪明,他料想这恶鬼被符咒所伤,就算不化作灰飞,至少也要打得它鬼魂离体吧。
    大出意料的是,才片刻功夫猛鬼就晃过神来,仰面朝天发出骇人听闻的疯吼,显然它已气急败坏。出奇的是它却没有立即反击,而是在原地仰面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
    叶知秋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看着如此强横的猛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声问道:“霜儿,你这哥哥是何年何月何时出生的呀?”
    “听娘说我哥是丁丑年腊月二十八亥时出生的,怎么了?”霜儿急忙答道。
    叶知秋掐指一算,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他啧了一声,冲霜儿喊道:“你没记错吧,你再想想?”
    “绝对没错,因为我和他一天生日。”
    霜儿的这个回答让他知道什么是失望和绝望,因为按她说的雪明的八字属于极其罕见的四柱全阴,这样的人阴气极重,如果被猛鬼占了身体,那这个鬼的力量将会提升到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而现在在他面前就摆了这么一个。
    叶知秋赶忙掐指算了算,心里那叫一个凉了,比大冬天让人到了一盆冷水还要透心,暗自感叹怎么一出来就撞上个这么扎手的东西。
    顾青锋和霜儿见他不说话,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忙问:“到底怎么了?”
    叶知秋此时一张脸儿就如七八样的颜色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垂头丧气的说道:“完了,你哥他八字纯阴是真正的阴命,还被那鬼给冲了身,加上我算出今天是破日,‘破日猛鬼冲阴身,神仙临凡也无生’,这下搞不好全得完蛋。”
    霜儿一听脑子当时就乱成了一锅浆糊,瑟瑟发抖道:“这么恐怖吗?我看它好像没动了诶,搞不好被你刚才的符打伤了呢?”
    “我的小姑奶奶,那叫没动嘛?它那是在吸破日的玄阴之气助涨它的力量,等它吸足了再来两个我也不够他塞牙缝的。”叶知秋急的没好气道
    “那怎么办?先前你请神就变得那么厉害,你就不能再请个更厉害的神上身来?”
    “那是请神,不是请客吃饭,一个推云童子差点没让我****,还更厉害的神。”叶知秋简直要疯。
    霜儿眼看哥哥身体被猛鬼占据自己又没有办法救他,急的直跺脚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嘛。”
    叶知秋略做思索道:“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想灭了这只厉鬼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
    他用剑在地上迅速画了八卦形状,又掏出一张蓝色符纸,咬破食指念咒画好,然後往顾青锋口中一塞,着令他闭口站在乾位,以此为生门。接着他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七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分别贴符插在其他七个卦位。
    安排妥当他深吸口气抓着霜儿手臂道:“你要听好,我们还能不能得救就得靠你了。这是我布得‘八阳大阵’,又称‘金罩锁’,用得其实是借阳之法。那七个替代活人的草扎是沾染了阳气的阵柱,而顾青锋便是活阵眼,守着生门,这是一种防止猛鬼冲体的法阵。一会我起阵后只要生门不破,那鬼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冲不进来。”
    霜儿一听他有办法应付才心底稍安,急忙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叶知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说道:“一会我起阵后,暂时能将那猛鬼挡住,你从后面的侧门逃出去,这里离南岳天柱峰不远,你上山去紫霄宫找我师傅玄清来救我们。”
    霜儿听了这话一下就愣了,露出心神不定的神色道:“大哥哥,这屋子有古怪的,先前我和哥哥进来以后再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了。”
    叶知秋眉头一锁道:“喔,我先前进来也发现这屋子有问题,不过没关系,我这有一张灵鸳是下山的时候师叔送给我的,它会带你到紫霄宫去的。”
    霜儿接过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不敢相信道:“这……不是纸做的嘛?能带路?我还小你也不能骗我呀。”
    “放心吧,你只要张开它就能带路,这就是师叔的神通。”叶知秋信心满满道。
    “但天柱峰雖然近,我往返至少也要半日的功夫,你这阵法能撑得住么?”霜儿费解。
    眼看那猛鬼就要聚满玄阴之气发难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叶知秋急的直跺脚道:“不怕,只要撑到天亮,太阳一出来阳气一盛就不怕了。”
    言毕他不容霜儿再问,长袖一拂,将她推向出去的门道。
    阵法开始运转,一道无形的金光升成屏障,隔断了猛鬼追击的去路,就连阴风也吹不过去。
    霜儿张开灵鸳转身就跑,她明显感觉到眼泪已经留了满面,现在只希望知秋真的能撑到天亮,否则自己这样的“逃离”将令她后悔一生。
    突然,她明显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阴森的怪笑:“小道士,你想摆阵拖延到天亮,太痴心妄想了,从踏进卓家大宅那一刻开始,你永远都看不到天亮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