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大一小三个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人正是顾青锋、屠命和雪明。此刻这三人全身一点生气都看不到,活似朽木一般,从门口向老道他们走来。
老道黑着脸闷声道:“孽畜够精明的,专用生人做挡箭牌,自己却不露行藏,让我先找出你的真身所在。”
他迅速摸出一副罗盘,只见上面的指针四处乱转个不停,根本定不住方位。
“想混淆我视听,哪有这般容易。”老道脸上浮出一丝蔑视的笑。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没有非要打得你魂飞魄散,但你却接二连三的害人,死后尚且如此暴虐,想必生前也好不到哪去,多留你一日都是个祸害,你受死吧。”
老道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罗盘上,剑指一扬,从罗盘中间激射出一缕缕经线迅疾飞过三个人的头顶。
这些经线纷纷扬扬足有百十根之多,像生了眼睛似的,浮空径自追索它们的目标。
“缠住它了,那厉鬼用阴气化做无形的阴脉做引,牵扯了这三个生人上前攻击,它的真身就藏在其身后,现在被我的经线捆住了。小兔崽子你去将阴脉截断救人,剩下得事情我来应付。”老道大声疾呼。
叶知秋心领神会,身形一跃,不理老道的经线抖得厉害,只是一剑“唰”将牵引三具人身的阴脉齐齐斩断,随后三道黄符分别贴在三人胸前,扶他们坐下。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阴气愈发浓烈了,四周浓雾开始浸了进来,连眉毛上都给沾湿了。
老道见事成,吁一口气狠狠道:“还想挣扎,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今日留你不得。”
鬼这东西肉眼看不见,凡人也识不得,玄术高深的道士却有多种办法让它显形。只见老道将罗盘望地上一摆,窜到院子左边的回廊,从乾坤袋里掏出面青铜古镜悬在廊檐之上,再摸出一枚天师符夹在镜子后面;在院子的右边水景处,他又设了红线一缕,离地约摸十公分高。红线中间穿了一枚铜钱,铜钱下方再用一根金丝拴着一枚八卦,那八卦的大小约有人的巴掌大,看上去像是玄铁铸成。
此为“闭门”,弄好之后,恶鬼就算是被封在这个院子范围以内了。
待老道回到院子中心,双手抱圆,单腿站立,左手虚起,右手缓落,一个标准的太极在身前凌空画出来。
黑暗之中一对血红的阴眼死死的瞪着他,一股煞气,一股浓烈的煞气铺天盖地的涌来,这股煞气比他任何一次嗅到得都要浓,浓得多!老道士知道,这就是“森罗万象结界”为厉鬼聚集的死亡味道,那种近乎是在地狱最底层才能有的死亡气息。“森罗万象”是东瀛延历宗的无上阵法,其强烈霸道的气场能混沌天地,扰乱阴阳,为身处其间的亡灵聚集难以想象的力量,难怪知秋的“八阳大阵”都会抵挡不住。好在是施术者本身现在不在这里,否则就算是他这位师叔也未必能应付得了。
“在这森罗万象界里,我就是断人生死的阎君,阎君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倒要看看,今日是我灰飞烟灭,还是老东西你永不超生。”
这时,一道黑气划破虚空直扑老道而来,无边的阴煞之气犹如狂风一般吹得他站立不稳。
叶知秋和霜儿都被吓得不敢动弹,这样的气势根本是他们难以应对的。
没等反应过来,老道左臂已多了五条深可见骨的爪痕,血流如注。
“阴气聚形?没想到这孽畜竟然可以凝聚阴气化作实体的阴身,好深的道行!”老道士受此一击,脸色巨变。
不远处恶鬼张嘴伸出细长而血红色的舌头,很享受的舔了一口利爪上的先血,发出阴恻恻的诡笑。
“老道士,你确实修为不低,几乎可以与当年的那个人相提并论。可惜啊,这里是森罗万象界,就算你是十殿冥王或者大罗金仙,也要你有来无回!”
“我呸,你个孤魂野鬼也敢占着庙宇装城隍!今儿老头子我就用正统的华夏道法破了你的东瀛奥诀!”
话一落音老道再不去理它,忍着手臂剧痛,抽出一道银色符纸,咬破食指以血起符,画了一道“昭圣帝斗罡煞神符”,此符乃是紫霄宫本门第十八代掌门玄霄真人司马渊然所创,请召南岳圣帝显身,脚踏斗罡,运结五雷,站立于云霄之上来驱邪化煞。
画此符时,需点墨书符于纸上,走火奔雷,步青灵斗罡。法合于窍,窍存于身,开于心,心合于咒,身合于罡,罡动于足,手中笔墨纵横,默运淳元飞诀派兵遣将,是雷符中最为上乘的一种,威力极强。
待老道符成,再翻出一枚书有“圣帝昭玺”四个字的大印落章。此印是雷击枣木所刻,百年难得一见,为玄门至宝。相传遭受雷击的枣木,又称“雷劈神木”,是天地阴阳之电结合交泰之精华,历经春夏秋冬风寒,昼夜星辰沐浴才形成的,吸收了诸天神明气运,加上特殊的文字与图案敕令可所向披靡,唐代“道圣”李淳风在《万法归宗》中曾将其列作道家法器第一神木。
为什么道门之中许多人画符不灵,除了本人修为之外,就是因为没有这样极品的法器,是以画出来的也就成了世人常说的鬼画符,只是白纸一张。
而老道用雷击枣木来落雷印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此种木材极其难得,若非形式千钧一发,他也是不舍得用的。
只见他手捏阳雷决,四指伏藏,突然口中再喷一口血至符纸之上,片刻之间天际乌云翻涌不止,雷声轰鸣。在霜儿眼中,不管白云还是乌云,从来都未曾见过像这样接近地面的,雷声也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的,仿佛整个天空都要塌了下来。
恶鬼像是知道厉害,狂吸阴煞之气,缓缓飘临半空双目睁园,瓷牙咧嘴的双手乱抓,渐渐的房间里、草地上、水池中全都涌出海量的黑气向它头顶汇聚,一时间全场弥漫起尸体腐烂发出的腥臭味。
一见这阵势,老道便知那恶鬼这是要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了。当下赶紧收殓心神,不敢稍有分散。因为一旦出现任何细微差池,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那雷声真的很骇人,仿佛就要打在地上一般,以至于这时霜儿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此刻她在老道士眼中,分明看到了一种光明正道的威严,和一种神奇奇异的狂热。
“这就是至高玄术的强大能力么?”她甚至对这种玄门术法开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半空中厉鬼一声尖锐的怪叫,刺得人耳膜欲裂,手腕一翻,聚集的黑气瞬间爆棚,无数条黑线汇聚成刺,扎向老道士。刹时间,草木砖石,无不激荡飞扬,“嗞嗞”几声,连水景里的水也瞬间干了。
老道士喘着粗气似有不敌,连退三步,一手挥武宝剑,一手捏诀,面露庄严全身涌现电光,向天喝道:“玄宵师祖神符威灵,助弟子斩鬼伏魔!”
“啪啪”两声闭门用的青铜镜和铜钱因承受不起双方的强大气劲,瞬间碎成粉末。只是这时在老道身前已出现一副由电光幻化成的巨大“八卦屏障”金光耀眼,不可逼视。
下一刻,电光与黑气,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响起了一个惊天炸雷。
霜儿和叶知秋同时感觉自己的心猛然跳动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霎时间全部倒流,手足皆软不能呼吸,甚至还来不及感到害怕,他们已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一个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冽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剧烈的恐惧猝然涌上心头。
黑气与电光屏障相持一阵,转而黑气愈演愈烈,大有破屏碾压之势。此时老道士心底叫苦,再不像先前玩世不恭,他双眼暴怒,额头手臂青筋凸起,眼看都要炸裂一般。他双手赶紧连结了九种印法,按罡演步,布气行术,拔剑挥去一声断喝,六甲秘祝冲口而出。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诛邪!
轰隆一声巨响,脚底下的大地都在颤抖,周遭屋檐、脊梁刹时间全部裂开。
宝剑夹杂电流祭出,全力穿过黑气,“倏忽”将厉鬼直直的钉在了正气堂的门板上。
而老道也感觉像全身像要散架一般,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得砸在墙壁上,从他的嘴角不断的流出血来,眼看是难以支撑,只全凭一股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仍然强撑着不愿意倒下。
厉鬼终于受了重创,只有两手乱抓,张开黑不见底的大口惨惨呻吟,显然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做不了恶了。
好险,若老道六甲秘祝再晚出一分,恐怕结局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此刻他咳了口血,牙关咬紧,手掌一翻将一道银色符咒夹在指间,沉声怒喝:“畜生,现在就要你形神俱灭,再也不能作恶。”
他正要使尽余力飞身向前,说时迟那时快,叶知秋爬起来一把将他抱住。
“老家伙,不能杀,他吞了卓非凡的生魂,你这银色天师符一落,连卓非凡也要形神俱灭。”
老道闻言一声长吼,立在当场强压怒气道:“畜生,到此刻你还不知道悔悟,还要继续作孽么?”
与此同时,被宝剑钉住的厉鬼形迹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一张脸惨白的像是抹了石灰一样,这是鬼魂要亡形的征兆,如果不将法剑拔出,一时半刻便会灰飞烟灭。
只是它依然眼露凶光,阴森森的惨笑一声,嘶吼道:“嘿嘿,我作孽?我做什么孽?你们怎么不去问问卓非凡做了什么孽?卓家人又是怎样禽兽不如的!我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才被你这老不死坏了事。现在你可以将我打得形神俱灭,但你想要我放了卓家狗贼的生路确是万万不能。”
老道和叶知秋听了同时一怔,这厉鬼到底与卓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不肯罢休?
而一旁的霜儿自小就听马佃户说卓家的善行,心里早已认定卓家都是好人,根本不可能作孽。现在眼见有人诋毁,忙挣扎起来走到老道身旁,忍不住叫道:“你胡说,卓家人是好人,我们整个衡山县的人都受过卓家的大恩,他们怎么可能像你说的一样。”
厉鬼发出愤恨难平的长啸,充满了凄凉与无奈,随后才语带嘲讽冷冷低哼道:“你个小鬼知道什么是好人?你们眼中的善人比厉鬼还要凶恶呀,也怪我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了卓非凡这个畜生,才死无葬身之地呀。”
老道听了心头一紧,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秘密?他沉默片刻压下符咒喝道:“这么说你也是有冤屈难伸?你且说来听听,切不得胡言妄语。”
厉鬼仰天长笑,满是悲怆,口中喃喃说道,我叫皇甫杰,我爹皇甫惟明本是朝廷的正四品御史,他因为仗义执言帮卓鼎风说话而得罪了李鸿章李中堂,被他弹劾我爹贪赃枉法,诽谤朝廷而下了大狱,没过多久就病死在狱中。而我娘与我爹情深意笃,过不长也随他而去,只留下我孤苦无依。后来卓鼎风得知此事便将我寻得收养在家中,还让卓非凡尊我为兄好生相处。
自此我便与卓非凡一同生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我们同学同寝,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而我更将卓家人视为自己的亲人看待。
叶知秋闻言诧异道:“那就是了,这些我们先前听卓非凡说过,确实如此,那人家既然这样待你,也算是感念你父亲谏言之恩,怎么你要恩将仇报呢?”
“恩将仇报?好一个恩将仇报!好一个以怨报德!”
这时,皇甫杰的鬼魂突然像受到强烈刺激全身剧震,几乎连法剑都要镇压不住了。从它的眼中流露出怨毒的凶光,瓷牙咧嘴好像要将所有人都撕碎生吞一样。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