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回山之后得悉哥哥打破琉璃盏的事情,也曾去找师伯理论,结果都悻悻而归,无奈之下只好去宽慰雪明。出奇的是,雪明显得没有半点哀伤,反倒是劝她不要在意,这让霜儿心中觉得在紫霄宫的几年,两人是真的长大了,不但是身形上,心理上也更加成熟稳重了。
要说霜儿在紫霄宫的待遇,那比雪明可是要强上千百倍。由于霜儿天资过人,甚得师傅道一的喜爱,就连掌教玄清也时常说她天赋异禀尤在道衍之上,再加上她生得一付天使面孔,紫宵上下的人无不喜欢与她亲近。是以她修习紫霄宫术法数载,對於画符结阵,猎魔驱邪之术便已初具火候了,心底自然也欢喜的紧。
于是,霜儿念想着下山去看看马佃户,顺便掰一掰两兄妹在山上的情形。她本来是想拉着哥哥一并下山的,无奈雪明借着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死活不愿同往,别无他法,只好自己独自下得山来。
这一日,马佃户并不在家,询问邻居才知道原来是县城外不远的望峰乡有个王猎户日前死了,这人生前与马佃户十分交好,便请马佃户去帮忙了。
霜儿难得下山一趟,心心念念得想快些见到马佃户,问明缘由地址后便寻去王猎户家里。
到的时候,已是即将落日的时分。
霜儿看见灵堂搭在屋外,白布高悬,挽联低垂,在棺材下面点着一盏油灯,她知道这个唤作“长明灯”,因为点在棺材头部的位置,因此又叫“点脑头火”。“长明灯”无论白天晚上都需有人看守,绝对不能让它熄灭,据说这盏灯是用来为死者“照明引路”用的。
而棺材前面还用竹子扎了个屏风,屏风前面用笔墨写了个斗大的“奠”字,在棺材的周围又用红布围了一圈,令人看不见里面的情景,这个叫做“辟灵”,免得生人与死者犯冲。
灵堂上拿着“引”字白纸贴的执事人们,都穿着黑大布的长褂,腰间缠着粗阔厚重的白布,刚从外边路口走到灵堂前,又赶回到路口再“引”进新的吊客——一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这是因为在湖南乡间自古有着这样的规矩,凡是枉死的人,都不能进入屋里的厅堂架设灵堂,说是会反冲家人,只有寿终正寝的人才可以享有灵堂进屋的待遇,所以大伙都得被执事引到屋外的灵前祭拜。
在棺材屏风的正下方还布放着供吊念用的供桌,用的是三尺竹子编成。大块的扣肉、炸过的鱼和过了水的白鸡摆在供桌上当作三牲贡品,周围还坐着八个吹纳弹唱的乐工,在那不换气似的吹着打着。
供桌前的地上除了跪有前来吊念的亲友,还有几个专门请来嚎丧的,他们头发胡乱披在肩上,又嚎啕,又哽咽,哀声震天,如丧考妣,好像比自己死了爹娘还伤心。
霜儿找了半天,终于看到马佃户这时也腰间缠着白布,正在一张桌子边帮忙将扯来的白布匹用剪刀剪成条状,供前来吊念的人使用。
“爹”
听到霜儿的呼喊,马佃户心头一热,多时不见的女儿此刻已长得眉清目秀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禁让他觉得老怀安慰,一番叙话,他得知霜儿已学有初成,心底更加高兴,直夸自己女儿本事。随后马佃户有问起雪明的情况,弄的霜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一切安好,便匆匆将话题扯开道,问他怎么会跑到望丰乡来帮人办丧事。
马佃户叹口气告诉他,这王猎户是霜儿她娘的一个表亲,先前没太多往来,所以他们都没见过。后来霜儿他们上山这几年,才来往得多了,王猎户十分同情表亲的遭遇,常常送些酒肉,野味给马佃户,日子一长二人也就十分交好了。
说完他又嘱咐霜儿自己先坐坐,等他忙完再来喊她一并吃晚饭。
霜儿满口答应,让马佃户去忙不用惦念,她自己搬了张长凳坐在一旁看着来往忙碌的人群。
没过多久,日头完全沉了下去,灵堂周围开始点起了灯火,还摆设了二三十桌“流水席”,让前来吊念的乡邻亲友共用晚饭。
中国人似乎对吃的兴趣特别浓厚,结婚要摆酒、生娃要摆酒、满月要摆酒连死了也还要大排筵席。是以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办丧事这一顿大餐是少不了的,因为人们都管这叫“白喜事”
在乡间大凡操办白喜事时,不像城里人那样方便可以到饭店酒肆去包几桌宴席,通常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搭起棚子,垒起灶台,请几个乡厨,自己做酒席来宴请所有的亲朋好友。这类宴席吃完一道菜上一道菜,如行云流水,所以称做“流水席”。
而在湖南的“流水席”则有别于北方,这里通常鸡鸭鱼肉是一起上的,等一拨客人吃完了,抹嘴走人,换另外一拨人再吃,不管是谁,只要来灵前吊念的都能吃上一顿丰盛的饭。
到开席的时候,马佃户也没有忙完,他嘱咐霜儿随便找位子坐,不用拘谨,吃完了再说。没办法,霜儿只好也入席,选了个位子坐下。
席间,他就听到这些人一边吃一边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王猎户的事情来。
绵延南岳有连峰七十二,茫茫烟苍几百里,山高林密,遮天蔽日,林中更是鹿鸣呦呦,空山绝响,充满了无限的生机还有神秘。
俗话说,坐水吃水,坐山吃山,望峰乡是山下的大乡,约有一二百户人家,大多以打猎为生,而这王猎户更是远近闻名的大猎户,生的孔武有力,十分壮硕,且武艺高超。
多年的狩猎经验让他非常熟悉各类野兽的出没习性,是以每次只要他出猎都是满载而归,这样一来连县太爷和县城里财主们平素要什么野味也都是找他来供应。
不仅如此,他的出名还在于他曾经单枪匹马猎得过一头吊睛斑斓猛虎,这猛虎在山中为患多时,伤害过往行人性命,弄得人心惶惶。县衙里也曾组织过许多猎户去围捕,结果没有收获不说,还搭上了几条猎户的性命。别无他法,县衙便发出百两银子的花红悬赏,寻求能猎猛虎的好汉。
王猎户出于义愤,也是为了独得那100两银子的花红,便和家里人交代了后事,之后就单枪匹马入山寻猎猛虎。三天之后,当所有人都怀疑他被猛虎吃了的时候,他却神奇的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那头吊睛斑斓猛虎的尸体。
这下子,100两银子的花红由他独得不说,乡里县里的人无不传言他是打虎的武松在再世,对他尤其推崇备至。
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个精壮的活武松,近两个月来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竟然水米难进,寸步难行,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呻吟,这不没撑多久就死了。
据说他死的时候,全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俨然瘦的就像具骷髅,那惨状吓人极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