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考虑到从京畿长安去江南扬州一路上行程漫漫山水迢迢的,竹阳特意要挽玉从银库里支取了二百两银子作为自幼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云昭,云亭两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车船路费,其实从长安去扬州打个来回,路途虽然遥远,花费却不一定很大,显然,那二百两银子是用来让他们在扬州城里浪荡青楼用的,因为一想到只要父皇愿意,他们随时要进宫侍奉,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即是在长安城里,她也一直不大限制他们去青楼酒肆里面浪荡闲逛去的,反正也不见得能逛多少天了。
他们的父亲当年把父皇他得罪苦了,所以父皇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打算要彻底原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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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从将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个败家少爷用二百两官银打发去了扬州之后,韩湘君在府衙里却一刻也没有停下对玉蟾和明絮的尸体勘验,他一直怀疑玉蟾掉进井里时那个明絮应该还在佛堂里好端端的活着的,但是却为何要费尽心的将自己给伪装成他杀来诬陷那个早已经死了的丫鬟玉蟾?
“大人,为什么不是她逼死玉蟾之后自己又自尽了的?”杨靖愁无可奈何的在府衙回廊之间微微摇头叹口气说,“前些日子大人不是已经问明了陈府下人,那个玉蟾她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背地里总是风言风语的说陈府的小姨娘行止不端,心怀不轨的吗?”
“但是一个生性刁钻刻薄的丫头又岂会那么容易让人逼死?”韩湘君无奈摇摇头说,“而且依照大唐律例,只要确有证据证明这个丫鬟在背地里无端造谣,败坏主人家清白名声,陈府的姨娘不要说逼死丫鬟,就是当堂打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怎么会因此畏罪自尽?”他说。
“其实靖愁直到现在也一直有一事不明,”他微微有些犹豫不决的低头蹙起眉说,“听陈府下人说,这个明絮小姨娘她从前从未去长安城里的各大寺院仙观里面上香叩拜,施舍香火,而且她虽然身在佛堂,腕上却连一串念珠都没有,浑身上下倒是沾满了奇异香气,而且佛堂是清净之地,平白无故的,门外悬把桃花木剑做什么?难道是这佛堂四外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她感觉恐惧,亦或是惊怕?”
“可是她现在人已经死了,身上又没有遗留下什么书凭字迹,她心里面想的事情,咱们又怎么能凭空猜度的出来呢?”韩湘君听了,忍不住一本正经的苦苦笑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只要她真的是自己悬梁自尽了的,逝者为大,那些大户人家里的隐秘私事,说出来倒是能够供天下百姓娱乐一时,但是如此下去,我大唐王朝的民风可就要一代一代颓败涣散下去,人心也会越来越阴险邪恶,沦丧不堪了,”他说。
“可是人心本就如此,不尽早让他们显露出来,以后总难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此而上当受骗。”
“但是人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湘君微笑,“只是对那些生来就有些愚钝粗苯的人,代价会较常人稍稍大些而已。”
“靖愁身在世外,不喜欢官场上那些玩弄人心的段。”
“湘君身在红尘,不喜欢空门里那些生死无常的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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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却是,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个败家少爷从扬州城返回长安来的速度却比烽火边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特快还要快上几分,因为他们骑的是从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且不饮不食快马加鞭的跑上天五天也不用歇息,这两匹汗血宝马在扬州城里的价格至少也要五千两银子,钱是扬州城里的第一珠宝富商汪恩盛出的,没用这两个败家少爷从口袋里掏一个铜钱,因为这个汪恩盛,正是当年扬州城里第一官商买办汪恩德的堂侄子,当年汪恩德携家北上时,扬州城里的大部分家业,就是暂时托付给了这个少年堂侄代为料理,可是据这个堂侄说,表叔一家自从二十年前离开扬州千里迢迢的北上长安府去为儿子求取功名以后就再也没回过扬州城来,只是在两年以后自长安府托人向扬州城捎回一封家信,信言道他不日即将携家去回鹘商谈一笔玉石生意,若是利润丰厚,日后可能就举家定居回鹘,不再返回扬州来了。
李云昭和李云亭随身还携带回了十八年前汪恩德亲笔写给堂侄一家的家书札信,韩湘君大惊失色之余微微有些惊慌失措的从二人里接过书信来从头到尾仔细勘验了一番,其实再仔细也不见得能勘验出什么来了,因为他已经隐隐预感到,这个汪恩德和他的全家,说不定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好在这个汪恩德他曾经当过长安城里的官商买办,韩湘君即刻派人奏明当今圣上,请求调阅当年皇宫内外一切胭脂水粉金银玉饰的开销明细,因为那明细上必定有汪恩德的亲笔画押签字,但是奇怪的是,这封书信依照当年汪恩德亲笔在账目明细上的签字画押来看,却看似是当真出自汪恩德本人之,但是据在长安城里长年定居的回鹘商人说,在回鹘经营玉石生意的各大富商大贾之,却并没有一个人姓汪。
“大人,靖愁想起来了,按照大唐的规矩,像胭脂水粉这些后宫妃嫔宫女日常耗费无度的分例用度,在采买起来其实并不十分严格,一般情况下,都是宫内掌事太监指派身边心腹的小太监代为画押签字,若是这样,当年的汪恩德,会不会也是指派汪府里的心腹下前来代他画押签字的呢?”
“是啊,大人你仔细想想,当年汪恩德携家北上长安府时本来是带着管家父女一起来的,但是后来不明不白的,管家父女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双双病死,而临死之前,却独独遗留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何况现在这个明絮小姨娘又在佛堂里不明不白的死了,紧跟着后院水井里又捞出一个丫鬟,陈府上下对小姨娘的死一直就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可比咱们之前以为的要麻烦的多了。”
“等一等,那个玉蟾的堂兄他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堂妹是被陈府的人下害死了的?”韩湘君陡然之间蓦地惊醒过来,“难道这个玉蟾的死,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陈府之什么见不得光的家私隐秘,而遭人残杀灭口的了?”
“现在看来却有可能,”靖愁忧虑,“在下记得幼时在栖云寺里,依稀听见前来寺里进香的善男信女在前院里喝茶歇息时私下里都在议论汪恩德他不知为何,忽然要将长安城里的所有生意全都转贱卖给一个名叫陈延龄的落魄举人,甚至连汪府宅邸也一起转卖掉了,而且,一切买卖事宜,全都是管家于天正帮他料理的,当日长安城里很多商贾大家都想要接这单生意,”他说,“当日靖愁虽然年幼,却也十分好奇一个落魄举人,哪里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接这桩买卖,而且当时的红尘轩,可是在大江南北全都如雷贯耳名扬天下的,就这样草草交给一个落魄书生,这个陈延龄和汪恩德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交情,要汪恩德他如此走火入魔鬼迷心窍的呢?”
“那很容易啊,将那个死丫头的表哥从太原府给捉回来连夜审讯就可以啦,”竹阳在一旁十分眉开眼笑的咝咝卷着她的小舌尖子,“怨不得他认定了他那个南瓜脸堂妹至少要值个五千银子呢,因为死人能够保守秘密,但是活人可就不一定了。”
“多谢公主指点迷津,来人,速速去太原府将丫鬟玉蟾的堂兄汪福缉捕回来,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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