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城绿柚通宵打,清早用冷水冲了把脸,杜青柠急急赶到公司,很不幸地又遇上了伍海波。
昨天那句衣冠禽兽的确是发自肺腑地骂徐剑,但这四个字在杜青柠看来,也同样适用于伍海波。在他剑眉朗目、衣冠楚楚的外表下,有一颗只溶于现实不容于任何其他的心脏。在利益面前,怜香惜玉只是镜花水月,绅士风度只能是个传。他们一起合作的ase,大到奖金分成,到他多买了一瓶矿泉水,都要算的一清二楚。并且,杜青柠是台下十年功地做着准备工作,他只负责台上一分钟的表演,搞定客户后,奖金的大头还是他拿着。
杜青柠为些向狒狒抗议过,但狒狒安慰她,有人可以靠颜值,有人可以靠魅力,但有人只能出苦力。当然,革命分工不同,做什么都是光荣!
再想什么,狒狒就来了疾颜厉色,“跟伍海波合作,即使只拿一成分红,也比别人拿十成拿得多!因为全公司就他的ase最多!很多客户就是冲他来的!
好吧,看在钱的份上。杜青柠忍了。
现实主义、利益至上!这一点他和梅沫还真是天作之合。可惜杜青柠只给梅沫介绍了他的基本情况——漂一族,无房无车无存款,梅沫便毫不留情地把他从备选名单中掉了。
昨天因为吓跑了老男人客户,害得要被扣工资奖金,是他从业史上绝无仅有的吧?
杜青柠扬起脸看了看他,好象还算正常。
但伍海波突然凑近了她的脸,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不会为了几千块工资泼硫酸吧?”
伍海波一脸漠然,开口道:“你的脸还用泼吗?”
然后闪身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在杜青柠眼前合上,从锃亮玻璃门上,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两只熊猫眼。
……
狒狒出乎意料地给杜青柠泡了一杯茶,让她受宠若惊。
“玫瑰花茶,英国的,尝尝。听失恋了?”
伍海波这贱人!
杜青柠在心里骂了句,脸上想努力装出一幅“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但从狒狒的表情来看,显然没有成功。
狒狒摇摇头,一幅痛心疾首、语重心肠的模样,在杜青柠的脑海里迅速幻化成2015年上映的电影《金刚》。
“饭吃腻了就换饭馆,鞋不舒服就买新鞋,失业了就重新找工作,失恋了就重新找对象!这世上没什么不可替代的,包括你自己。青柠啊,作为领导也好、作为长辈也好,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可靠,只有钱最可靠。这虽然是个病句,却是个真理。”
杜青柠眼圈有些发热,没想到自己的失恋还惊动了狒狒,亲自为自己泡茶、排解。这一刻他不象个无良资本家,更象个父亲、兄长。
费腾话锋一转:“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还有那么点,惨不忍睹……”
杜青柠摸摸脸,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费腾下一段话让她这点感激和内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费腾:“但工作还是要做的,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失恋假,就是昨天晚上,但是很显然,已经被你浪费掉了。”
杜青柠想什么,但费腾阻止了她。
“人最可怕的就是不努力,更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还在努力。就在你休失恋假的昨天晚上,为了挽回你们昨天失去订单的损失,你的队友伍海波,已经接到了新的ase!”
杜青柠惊了,一个晚上,新ase?
费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现在喝了这杯茶,十分钟内把自己倒饬得稍微象样一点。今天拿不下这个ase……
费腾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明天你可以多领一个月工资。”
杜青柠落荒而逃。
伍海波拿着资料正向他的搭档走去的时候,对方正在挤出半管护手霜,用矿泉水略微稀释了涂抹在脸上。他微微叹口气,回到自己座位旁,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保湿喷雾和一瓶面霜,连同资料一起放在杜青柠桌上。
一个女孩子,要落魄到用男人的化妆品?
杜青柠有种被捉到现行的窘迫感,不由羞怒交加。
“本姑娘天生丽质,不管护手霜还是大宝天天见,一样面若桃花、肌肤若水、吹弹可破,关你什么事?”
伍海波慢慢悠悠道:“你怎么样是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一会见了客户,你破了相怎么办。”
……
“这是榕城集团的资料,还有一时时间,你尽快了解。一会在车上要全面、有重点地告诉我。”
伍海波弯起中指,用关节敲了敲那沓资料。
杜青柠心里一股邪火腾地烧起来。回想一年以来,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他伍海波不就比他早来一年吗,凭什么对她吆三哗四的!她猛地一拍桌子,把周围伏案的同事也惊得抬起了头。
“伍海波,你多大的腕儿!好大的谱儿啊!资料就在这儿,你眼瘸了还是不认字,每次都让我看了再跟你汇报!我们是搭档,我不是你跟班!你如果需要助理尽管向大老费提啊,姑奶奶不伺侯了,不干了!”
杜青柠一把抓起桌上的资料撕成两半,扬到了伍海波的脸上。
碎纸片吩吩扬扬在伍海波的眼前飘落。
杜青柠心里有一丝畅快,她十分好奇伍海波平时那张被狒狒称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扑克脸上,会是怎样的惊彩表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杜青柠在约纸片落地的第一时间看到了伍海波的脸,如果他也算森林中的一棵树的话,那么可以形容为一棵冬眠的老树,风过叶不动——因为叶子已经落光了。
“拿下这个ase,你的分红是一万块。”伍海波淡淡地。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杜青柠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几下,然后瞬间被体内正义的力量压了下去。钱固然很重要,但一万块买不到马桶买不到彩钻,玩游戏一天充一百最多充三个月一百天,凭什么买她的尊严?
伍海波,原来我平时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啊,今天就让你看看姑娘是什么性格!
杜青柠拉开抽屉,拿出派克金笔,管它是不是徐剑送的!又拿出信纸,管它上面还有没有情书的印迹!
都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解决现在式!
写什么好呢,网上那么多风骚的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冬天好冷,不想起床……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费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而此时杜青柠正背对着他,在信纸上写辞职信,并且灵感突发,想到了一句相当拉风的话——林子太大,生命太短,我要找树!
“没什么,我刚刚告诉杜经理,这次的ase奖金是一万元,她有点激动。”
杜经理?
杜青柠的手一抖,把辞职信的“辞”字写花了。
在这个经理混杂的时代,他们公司所有外勤人员对外都被称作某经理。但是对内,却有着严格的界限。象杜青柠,工作已经快一年了,没转正就不能单独谈业务,只能跟着象伍海波这样的老员工打打下手,拿到的奖金自然就少。伍海波平时杜杜的叫着顺口,什么时候这么客客气气称呼她一声杜经理了?
为什么帮她隐瞒、对她客气?还不是因为她这个搭档好用?平时忽来喝去惯了,这会见她发飙懵了吧!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杜青柠干脆坐下来认真写辞职信。
“激动是应该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钱财是刺激人进步和前行的动力!怎么样伍经理,谈判有把握吗?”
“已经准备好了。”
“一时以后吧?”
伍海波抬腕看看表:“还有五十七分钟。”
费腾笑眯眯地道:“榕城集团是个大客户,如果谈得好,是可以长期合作的。青柠,你通知印室帮你印一盒名片带上。”
杜青棕的辞职信写不下去了。
印名片?意味着提前转正。从此以后可以大大方方地向客户介绍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杜青柠”三个字后面坠上“业务经理”,可以单独挑大梁谈合作,可以拿全额奖金……
徐剑走了,没有了离开城的理由。
转正了,从此可以申请离开伍海波单飞。
还有什么能原因让她放弃这么一份有前途、有待遇的工作?
留下!
杜青柠辞职信撕掉团在手里,至于伍海波,□□他老人家了,与人斗其乐无穷!
“杜经理,恭喜了。要感谢费总的关照啊!”伍海波提醒道。
杜青柠瞪了他一眼,然后换上一幅笑脸:“谢谢费总,我一定会努力的!”
“加油!”
费腾刚迈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杜青柠:“注意保持办公区域清洁!”
杜青柠看着满地的碎纸半身石化,伍海波难得地勾勾嘴角笑了。
“资料还有吗?”
“在我电脑里,再打印一份。”
杜青柠坐下来打开邮箱:“发我邮箱吧,我自己打印!”
和伍海波的邮件一起到达的,是安和蜜儿的私信。
安:柠姐,你发的哪阵子无名火啊,还好我们**大气!你必须向**道歉!
蜜儿:柠姐,如果你不想和波神搭档,向狒狒推荐一下我啊!
……
神经病、花痴症!
杜青柠各给他们回了两个字:做梦!边去!
杜青柠对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很有信心,三十六页的资料,四十分钟啃完,对榕城集团有了直观的印象。
榕城集团的董事长宋先锋是福建人,怀乡念旧,加上独生子的名字中又带了一个城字,集团就因此得名。集团下设四个子公司,业务分别涉及房产、贸易、物业、零售业。今天要和推客公司谈合作的,就是由宋氏家庭的大公子宋方城一手打理的进出口贸易公司。
十时四十分,伍海波和宋青柠提早到达约会的简汀咖啡厅。一对壁人,一个衣冠楚楚,一个楚楚……“冻”人。
没错,大冷天的,杜青柠穿着一袭白色收腰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双面绒大衣,冷得嘴唇发青——幸亏青在内里,因为表面抹着一层粉色口红。
这也是伍海波的主意,搭档第一天,他就告诉杜青柠,谈生意首先要在气质上碾压对方!以貌取人是很多人的通病,他们这对“壁人”每次谈生意,都先获得不少印象分。然后再加上伍海波的巧舌如簧、杜青柠的适当配合,最佳拍档称得上无往而不利。
衣服是在公司楼下的影楼租的,专租专用,租期一年,随用随取。这一年来,杜青柠穿着它不知见了多少客户,还好都是不同的客户,所以每次都是闪亮登场。
十点五十九分,咖啡厅的自动玻璃门打开。伍海波看表,杜青柠看向门口,霎时震惊了。
那个男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着一袭黑色长款长风,里面只着白色衬衣,晶亮的领扣折身着水晶灯的光,下摆束进二尺宽的银色腰带里,衬托出包裹在黑色长裤的两条长腿。
长腿欧巴走得近了,杜青柠这才发现他还拥有一张比他的裤子和衬衣还要挺括的脸——浓黑的眉峰下,是一双在整体面部最为凹陷的双眼,寂静深邃,令人忍不住想深入、想探究。挺拔的鼻子是脸部的最高峰,在两侧投下暗影。而线条明朗的唇仿佛雕刻而成,血肉充盈,坚毅饱满。
杜青柠的大脑里迅速过滤了一遍看过的美剧,然后自动将宋方城与“暮光之城”中的爱德华完美契合到了一起。
如果伍海波是“衣冠禽兽”,那宋方城,简直就是“衣冠妖孽”!
是的,妖孽,摄人心魄!
伍海波也愣了一下,这个宋方城,本人比照片还要有气势。
没想到吧,你也有被别人在气势上碾压的这一天!杜青柠解气地想着,然后突然觉得在宋方城面前,自己这身0一天租来的行头是多么地摊和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