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伊始,道家始祖就曾提出一个观点,这个世界是相对的。
生与死,贫与富,哀与乐······都是相对的。
昼夜有更替,生死有循环。
一切命理都在一定的规律中运转,但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
道家遵循自然之道,衍生七脉,剑门独树一帜,自成一脉,一直被公认为道家正统,最得上古始祖衣钵。
远处缥缈山林,溪水潺潺。
被雾霭遮掩的凉亭里,两个穿着素衣的道人,慈眉善目,盘坐在蒲团上,沉浸在黑白棋子的博弈中。
两道人年纪相仿,都已白发银须,一胖一瘦,体型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守在一旁的童子在凉亭旁架着柴火,取溪流泉水煮着香茶,蒸腾一股淡淡幽幽的清香。
“该你走了。”沉浸了半晌,见坐在对面的瘦道人没有任何动静,胖道人催促着。
瘦道人犹豫了片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黑子落下。
对方的天魔大幻格局已经成型,变化万千,无论对方如何落子,都属垂死挣扎。
“你确定这么走?”胖道人惊异地抬眼。
“别无选择,也必须这么走。”下棋讲究落子无悔,“你觉得这般境况,还有别的选择吗?”
人生如棋,变化总出人意料,选择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迫为之。
瘦道人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一步死局,无论怎么走结局都一样。”
“既然怎么走都是死局,能走一步是一步,没下到最后,怎么知道是不是绝对的死局?”瘦道人的语气在胖道人听来有些执拗,甚至是顽固。
见瘦道人不服输,胖道人毫不留情地又落一白子,“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走多少步?又能挣扎到如何地步?”
棋局突变,瘦道人的黑子面临着白棋的压制,对方大有屠龙之势,吃掉其精心布局的连环。
瘦道人慈目微微挑了挑,挠了挠额头,然后又抓了抓后脑勺,“现在确实棘手,如果三疯师兄在,不知道能不能破解?”
胖道人打击道:“未必!”
“我们是修道之人,本不该问世事······”
胖道人话中有话,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虽说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但我们终究没办法改变上苍的意思,一切罪孽注定,就让它来吧,躲避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那颗命星太过耀眼,打破了夜空的平衡,我们不谙世事,不代表我们能坐视不理,如果能帮,我还是尽量帮他,毕竟我们曾经师出同门。”瘦道人的话暗含着道家人的慈悲和同情。
胖道人叹了口气,道:“三十年之约也应该到了吧?”
痩道人道:“应该到了,他也应该来了。”
胖道人道:“他想做的事也没人能够阻止”
比起胖道人的忧虑,瘦道人显得极为宽心,“我们还是继续下棋,我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言毕,瘦道人落子,一招打蛇打七寸之法,使其猛烈的攻势首尾不能相顾。
胖道人一拍额头,后悔万分:“和你闲聊,分心了!”
瘦道人哈哈大笑,满脸狡黠,“棋不厌诈,破生死之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人生如棋,棋局人生。
跑进后山的胖道童急急忙忙进来,叩首两位道人:“长老,有个很奇怪很奇怪的老者找您,他说他认识您。”
看着胖道童喘气,鹤骨仙风的瘦道人顿了顿,拂袖道:“我已知晓。”
两名资历颇深的道人相视一眼,胖道人严肃道:“看来师兄真的回来了。”
“哈哈哈!”
大笑着的瘦道人甩了甩长袖,得意洋洋地飘然而去。
胖道人不甘心,忙飞掠而起,追赶道:“这盘棋还没有分出胜负,休走!”
望着天空中两个年纪百岁的道人追追打打,看着甚是滑稽可笑。
喘息未停的胖道童望着两位有**份的师长,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跑着追去。
·······
从剑门主峰眺望四周,云雾缭绕,丝丝邈邈,恍若仙境。
寒冷的气流在山风的吹拂下,将白雪掩盖下的山风渲染得甚是神秘。
剑门给人的震撼除了其本身的影响力,其诡异的云海与壮丽的山河美景,亦是令人叹服不已。
通天博文显得很平静,连咳嗽声都是平静的,他已经很久没有领略如此震撼的景色。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苍劲的声音从半空传来,携着浑厚的真流,在浩瀚的剑门大殿前引起一阵空气波动。
瘦道人手持拂尘,飘然而落,如神仙般身形轻盈。
胖道童恭敬拘礼道:“胤尘长老!”
通天博文道:“剑门何时成了弘扬佛法的道场?”
胤尘轻甩手中拂尘道:“佛本是道,道亦是道,魔亦是道!”
通天博文不屑冷笑:“三十年了······”
胤尘挑眉,道:“三十年了!”
通天博文咳嗽道:“你们弘扬的道在哪?”
胤尘道:“心里。”
通天博文道:“你来势想阻止我?”
胤尘望着他,深吸了一口清气道:“没有人能阻止你,即便是三疯师兄在,也未必能阻止你。”
三十年前,通天博文为了一个“情”字,大破千人剑阵,身负重伤离开了剑门,走下白玉阶的那一刻,他便扬言三十年后还会回来。
他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天书!
探究天书的秘密,寻找起死回生的逆天之术!
通天博文道:“天书在哪?”
胤尘道:“就在神锋观大殿神像前,一直都在哪里。”
忽而轻风起,一个壮硕的身影如旋风飘然而至,端着严正的面孔。
胖道童行礼道:“胤嚣长老!”
胤嚣长老胖脸颤了颤,道:“师兄,无论三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这个事实你该清楚,贸然启动天书中的力量,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通天博文青筋暴起,大笑道:“哈哈哈······代价?”
胤尘道:“天书乃是师祖从蛮荒大世界的遗迹中寻得,藏在浩天镜之中已有百年,且不说开启浩天镜损耗修为,还有那五雷轰顶,即便是参禅境的金盔之身也难以承受!”
逆天而行,五雷轰顶。
浩天镜是剑门开宗立派时的法器,一旦开启,天雷轰击,五雷灌顶,无论是修为多么凶悍的强者,在强大的雷电轰击下,也会神消身殒。
胤嚣道:“师兄,还是收手吧,师祖当年将天书放置浩天镜中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剑门弟子打开它,违逆天意,数百年来,从没有人打开过。”
通天博文道:“我要试一试,我来了就不会轻易走。”
说着,他不顾胤尘与胤嚣的劝阻,径直走向神锋观的大殿内。
执念越深,心魔越重。
伴随着痛苦与煎熬,他脸上的符文显现出一层漆黑与深幽,恍若地狱中的使者,充满恐怖的气息。
胤嚣想要拦住他,胤尘阻挠道:“既来之则安之,他已为情所痴,亦为情所魔,一切随缘。”
胤嚣殚精道:“心存杂念,贸然催动浩天镜,只怕师兄会······”
胤尘道:“倘若师兄想要成魔,三十年前早已坠入魔道。”
两人望着通天博文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似乎看到了执拗之外的凄苦。
通天博文不停咳嗽着,紧接着推开了大殿的铜门。
大殿内供着道家祖师的神像,神像庄严肃穆,透着深沉空寂。
神像前,巨大香炉供奉的明镜立在眼前。
镜面被古铜色的天然原石包裹,紧紧地合着,没有一丝缝隙。
那原石来自天外,是洪荒世界遗留的产物,在道家弟子千百年来的供奉下,早已成为灵物,透着强大的灵力。
灵力环绕,使得古朴的原石闪烁金色亳光,亳光明晃,不由得吸引着人的视线。
通天博文走了上去,他望着面前的原石,瞩目良久,似乎在想些什么,静静立在那里。
三十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一天。
等待浩天镜打开,取出天书,寻找起死回生的办法,将他最心爱的女人复活。
宁静持续了许久,胤尘与胤嚣在殿外也等待了许久。
神锋观大殿屋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凝聚起一团乌云。
乌云旋转,如一团浮在半空的旋涡,形成大有将天地席卷吞噬的恐怖威压。
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之下,一股强大外力直指神锋观大殿的正中央。
通天博文双手合十,催动强劲的真流于浩天镜外的厚实原石上。
真流汇聚,形成一道强大耀眼的光柱,光柱凝汇出狂暴的能量。
能量轰击,如一道凶悍的闪电,直击向原石的正中央。
原石岿然不动,无论面对如何狂暴凶狠的真流轰击,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通天博文连连咳嗽,脸上的诡异符文逐渐凝汇,如一道道细小的黑色沟壑,慢慢相连。
符文串连,在脸上形成一个恐怖的鬼脸图案,伴随着符文能量的聚集,通天博文灌注的真流再度提升。
随着全身真流源源不断的供给,在通天博文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晕红能量波。
能量波不断凝聚,在一道道狂暴真流的压制之下,迅速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能量圈。
能量圈泛着火红的光芒,以击射之势冲向浩天镜外包裹的原石。
就在原石遭受轰击的刹那,大殿之上的浓密乌云旋涡内,爆发出一道凄厉耀眼的闪电。
闪电惊起,砰然雷声。
雷声振聋发聩,在山谷中震荡。
伴随山谷震荡,山上的厚厚积雪哄然崩塌,引发巨大的雪崩。
雪崩呼啸,山兽哀嚎。
地动山摇,胤嚣大惊道:“我们应该不计一切后果阻止他。”
胤尘无奈甩动拂尘,叹息道:“我们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命运。”
苍茫宙宇,芸芸众生,谁能阻止命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