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杉的嘴角儿轻浅的掠过一丝笑意。“你真愿意赴死？”
“是。”聂晓锋真有点儿自己将要慷慨赴死的感受。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洛云杉随时出手。
可是，没有。
闭着眼的一瞬恍若隔世。
“今夜有雪。”洛云杉漫声低回，幽然而至。
雪……聂晓锋忽有所悟。前天夜里，他就是在雪原中迷了路，险些冻死在雪中。
今夜有雪。她是要自己在雪中自生自灭吗？
聂晓锋真的想哭。“我……”
“好。好吧。”他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心中突然有点儿后悔。
他见到洛云杉，其实就不想死了。
聂晓锋睁开眼睛，没有立刻迈开脚步。他怀着一丝的侥幸，希望洛云杉会突然劝阻。
没有。他等了一瞬。四寂无声。
聂晓锋向洛云杉刚才站立的方向望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雪粉纷纷。
太冷酷，太无情了。
聂晓锋狠了狠心终于迈开脚步向前走。他在睹气，决计要死给洛去杉看。他不相信她会像他爹——聂逍遥那般曾见死不救。
天渐渐的黑了。聂晓锋的心忐忑起来。‘洛云杉真的不管不问了吗？’
他伤感的向四下望了一圈儿，除了雪什么也没有。
‘罢了。死就死吧。’聂晓锋忍着冷饿继续艰难的向前走。
雪开始下起来。天更冷了。
聂晓锋冻的神志不清。他好想睡觉。
这不是困倦，而是冰冻的侵害。如果再没有人来救他，那么他可能真的要冻死在雪原里了。
“你如此任性，真是无可救药。”洛云杉的声音从上面洒下来，仿佛菩萨降下的福音。
“我……我……”聂晓锋想强打起精神。“洛掌门我快不行了。”他的身体开始摇晃，眼看着就要栽到雪地上。
洛云杉似乎并不着急伸手相助。她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站在高处冷眼旁观。
聂晓锋心里有一种极尽抛弃的失落。他愤怒，却不反抗。这全是他自找的，不能怪洛云杉。
突然，旁侧的山坡上，有一处雪堆不能承载持续累加的重量一瞬间崩塌了。
聂晓锋恰在下面。那堆雪是庞然大物，足以将他掩埋。
他的身体被冻的僵硬，想动动的艰难，根本无法躲避上面即将袭来的危险。
洛云杉的眼睛一睁一合，目光犀利如冰刀雪刃。一道白练疾速的飞向聂晓锋，抓住他的腰，接着向后快速的收回。
“好死不如赖活着。”洛云杉的口吻略带嘲讽。“我觉得……好像你也不想死吧？”
聂晓锋羞愤交加，脸胀的通红。他低着头不说话。
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呀？技不如人。什么男子气概，眼下也化做了千回柔肠。一个大男人轻而易举的就被雪给困住了，还让一个姑娘救了又救。
洛云杉带着聂晓锋又回到了那个山洞。“你今夜就住在这里吧。”说完，她转身欲走。
“等一等。”聂晓锋鼓起勇气。“我……我饿了。”
洛云杉回眸一笑。那笑意几乎将聂晓锋压成了蚂蚁。他在她的眼中始终是渺小的。“那个洞里有吃的，自己去热一热。呵呵，千万不要说你连生火也不会。”
“噢。”聂晓锋答应着，始终不敢抬头正眼看她。
他在她的面前就是英雄气短。无论她怎样的看不起他，他都愿意忍受。
洛云杉走了。聂晓锋才想起来自己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他看到几上有纸笔，吃完了饭便将想说的话全写在了纸上。他想，即使自己来不及说，洛云杉也一定会看到的。
住了几天，聂晓锋始终不见洛云杉来。他发现这里实际是天山派的门房，离山门不远。进出的弟子遇上天黑不方便进山或出山时，便在这里留宿一晚。巡山的弟子巡到此处也会在这里小憩。
洛云杉将他甩在这里一是防他是奸细，二是打发他离山方便。
‘她到底还是不肯信他。’聂晓锋虽心里明白，但不免失望伤感。原来，自己这些天在天山转了好几圈儿始终都在门口儿，未能近天山派诸峰半步。
“请问洛掌门她近来可好？”聂晓神情怯怯的向一个来这里歇脚的天山派弟子小心翼翼的打听洛云杉的近况。
那名天山派弟子质疑的回看着聂晓锋。“掌门——你以为谁想见就能见的？”
聂晓锋突然明白过来。洛云杉即使在天山派也是神秘的人物。她不常与弟子见面，或者是根本不见。也许在武林会盟以前，就算是天山派弟子也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掌门的真实身份。比如白落羽，他在天山派十几年，也是刚刚才知道洛云杉是天山派的掌门。
为什么？为什么天山派要隐藏洛云杉的身份，甚至是隐藏她这个人？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聂逍遥。他似乎对洛云杉有特殊的兴趣。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他又是怎么知道那首曲子能引得她现身江湖？
凤鸣山。也许……自己应该回凤鸣山。
聂晓锋思前想后，欲走又舍不得走。他想在自己离开天山前再见洛云杉一面。
程玉书差人来下逐客令了。
“聂少门主，这是我天山派的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那名弟子按程玉书的吩咐将准备好的包裹呈交给聂晓锋。
“我……”聂晓锋想找借口再多赖几天。
“程师兄吩咐让贫僧即刻送聂少门主出山。”那名弟子很是机灵，看出些端倪。“请——”
聂晓锋确实没有赖的理由。“多谢。”
离开天山，聂晓锋没有回逍遥门，而是直接住进了凤鸣山秋月宫。
夜晚，山顶尽数燃灯。点点火光之中，秋月宫格外美丽。
“门主，真的不要命人通知少门主回来吗？”钟迟陪着聂逍遥在院中望月。
聂晓锋住进秋月宫的消息一早就传到了逍遥门。钟迟以为大战在即，聂晓锋回到逍遥门比在外面更安全。毕竟，聂晓锋从小到大都是由他呵护着长大的。虽不情深，但也有师徒之义。
“不用啦。”聂逍遥仰头向月。“他的心思全在那个丫头的身上，回不回来与门内之事全无助益，就让他呆在那里吧。”
“是。”钟迟不再多言。
夜风袭来，冬夜格外的寒冷。
“门主，外面风寒，咱们还是回屋里吧？”钟迟温言相劝。
今夜是十七。二十年来，每月的这一夜，无论清风酷暑，还是风雨雷电，聂逍遥总是固执的呆在院中守到很晚。
他的心这一日的夜里总是难以平静。
“再等等。等冷的实在受不住了再进去。”此时，聂逍遥已经冻的手脚麻木，其内心却如烈火焚烧般狂燥难耐。
钟迟明白。洛云杉。这全是因为洛云杉。
这个丫头如晴天霹雳一般的现于世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初得到这个消息时，聂逍遥咆哮如雷。“不可能。不可能。……”整个房间让他砸个粉碎。
钟迟听闻，当时也是大吃一惊。
当年的秋月宫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钟迟记得当时他们是点了数的。秋月宫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一个也不少。‘怎么会？！这个丫头怎么会就落网了呢？’
那时，她出生不过百日。当天是她的百日宴。
她还活着。聂逍遥杀心骤起。逍遥门几次派高手进天山寻找刺杀的机会，一次也没有成功。
“她的命真是大呢。”聂逍遥恨的牙根儿痒痒。
钟迟却以为聂逍遥不是真心想让洛云杉死。她的画像被派去的人带回来。她的样貌几乎与她的娘一模一样。
“她们母女竟如此相像。”这是钟迟的试探。
“是啊。”聂逍遥说话的语调意味深长。他的眼神儿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他突然对聂晓锋亲切起来，显出慈父之姿。“晓锋，你年纪也不小了，日后总要成家立业。”他以操心聂晓锋的终身大事为名，亲自传授他那首乐曲。
聂晓锋不明就理，因内心感动便对他言听计从。曲子很快就学会儿。聂逍遥又让他勤加练习。“你的终身大事就在这首曲子上。为父以为，将来必有一个懂得此曲的美妙女子主动现身。”
曲子实在是好听。闻之令人心神荡漾。聂晓锋深信不疑。“多谢爹爹。”
后面的事都尽如聂逍遥所料。洛云杉听到曲子果然来见聂晓锋。聂晓锋对她真就是一见钟情。
“门主。这样安排，少门主是不是会吃亏呀？”钟迟见聂逍遥将聂晓锋也化为一枚利益棋子，心中颇感不忍。
“呵呵。”聂逍遥无情的冷笑。“谁让他是我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宿命。”
钟迟脸上现出难过的表情。子如父，父如子。可惜，这些只能是不能逆转的孽缘。
“门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钟迟双膝跪地。
“你是想让我事成之后将洛云杉留给晓锋？”聂逍遥当然猜得出钟迟的心思。
“是。”钟迟由衷的恳请。
聂逍遥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罢了。若是她不死，便如你所愿吧。”
“多谢门主。”钟迟感激涕零。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