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梧铭和许清菱隐姓埋名,避开那些人多眼杂的大城,专挑一些人迹罕至的山岭与小村庄前行,虽然是餐风露宿,但是两代相知的忘年交共同旅行的生活,充满了平淡中带着许多温馨的感动。无论是梧铭还是许清菱,都对这次旅行非常满意。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着旅途越来越靠近他们此行的终点玄真宗,梧铭倒还算克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而许清菱脸上的郁郁寡欢之色,就非常的明显了。
玄真宗山脚下,这是梧铭最后送许清菱到达的地方了。走在前面、有些语塞的许清菱微微转过身,不知道说些什么比较好。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了很久之后,许清菱才对同样沉默着的梧铭说:“都到了这里,真人想来我玄真宗坐坐吗?”
环顾周围陌生又熟悉的景物,梧铭感到心烦意乱。他感觉到:玄真宗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一个关系极深的地方。在这里,既可能有自己的至交好友,也可能有自己的生死之敌,二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的玄真宗,不应该是自己可以贸然踏进的地方。
“我就不上山了……”面对许清菱带着希冀的眼神,梧铭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份期许。听到梧铭的回答之后,许清菱的神色明显地落寞了很多。她有些郁闷地说:“明明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
梧铭安慰她说:“若是有缘,终会相见;若是无缘,又何必牵挂太多?”他叹了口气,“山中无岁月,修行者一场大梦,外界便已是沧海桑田。若是太执着于旧日的情感,也是修仙路上的迷障吧……不如相忘。”
“可……可是……”许清菱强忍着眼角的泪水,扑进了梧铭怀里抱住他,呜咽着说:“我真地舍不得真人你啊!”
“傻孩子……”其实梧铭心里也不好受,但作为一个修行路上的前辈、长者,他更想再许清菱面前表现得坚强些。他轻轻地抚摸着已经泪如雨下的许清菱的背部,等待着她心情平复下来的那一刻,“你还是太年轻了……”
最终分别的时候,许清菱脸上还挂着泪花。她睁着有些浮肿的双眼,依依不舍地向梧铭挥手作别,直到梧铭从她的视线里消失才作罢。失魂落魄的许清菱十分恍惚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沿着山路往上走,心里想的还是和梧铭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而她愈是回忆,胸中愈发觉得有一团不平之气在回荡,压得她很是心酸。
山门就在眼前,埋头伏案工作的张舸师叔似乎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许清菱擦干眼泪,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正打算向师叔通报自己的归来时,张舸却突然抬起了头,用有些错愕的神色打量着她,“清菱?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张师叔,我回来了!”许清菱点点头,“宗门里一切都还好吗?”
“好倒是还好,只是……”张舸摇摇头,“你回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了,师叔?”许清菱感觉奇怪,心中飘过万千思绪,却唯独不想承认那些最残酷的,“究竟怎么回事?”
“前日里,断水剑宗的九天真人前来拜山,向本门控诉清菱你的一些行为……”张舸的叙述不带丝毫感情,“面对这些质询,掌门师姐最终决定,本门将不会过多庇护你,而是会将你交给断水剑宗处置……就是这样。”
张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许清菱心中落下了重重一击。她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断断续续地问:“娘她……真是这么说的?”
张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不,我不信!”许清菱歇斯底里地跑到了张舸面前,大声疾呼,就算对母女之间的感情有心理准备,但当更加残酷的现实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许清菱还是无法接受,“再怎么说我也是娘亲的女儿呀!她怎么会不要我呢?!”
面对这样的许清菱,张舸还是很平静地说:“难道我还需要骗你吗?”
看到失魂落魄的许清菱已经算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只是有些无法释怀而已,张舸出言提醒道:“清菱,关于你来过的这件事,我是不会隐瞒太久的,这毕竟关系到掌门师姐对我的信任。虽然我们不会亲手拿下你,但在我们向断水剑宗通报你的行踪之前,你还是快走吧……”
张舸话音刚落,醒悟过来的许清菱就发疯似地向山下狂奔,头也不回地跑了。见此,张舸只是点点头,在备忘录上把这件事记下,就继续自己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了。
天色渐暗,对此地的山路很是熟悉的许清菱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风一般的脚步在这林野间随意地驰骋,天地间这一个不知道路在何方的身影,实在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走到了筋疲力尽后,才十分悲怆地靠在一块孤岩上,无助地捂住眼睛,放声大哭起来。等到连哭也哭累了,才起身找着了下山的路,一瘸一拐地走了。
山下的市镇里,许清菱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甚至就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来说,她也不过中人之姿。现在的她,还会渴,还会饿,在缺乏庇护的情况下,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恍惚之间,许清菱发觉自己撞上人了。许清菱发出一声惊呼,十分尴尬地说:“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啊,没关系……”好在被撞上的不是个太过计较的人。他微微转过身说:“我也没什么事,这位姑娘不必介怀……清菱?!”
这是梧铭真人的声音啊!
听到了万分熟悉的声音,许清菱抬起了头,看到了那张她无法忘怀的脸。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许清菱再次扑倒在了梧铭怀里,相拥了很久很久。就在刚才,他们还依依不舍地作别过,只是没想到,命运依旧指引他们走到了一起,而这一次,就没有那么轻易地分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