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婉茜,生于1997年8月29日,今年20岁,属牛,天平座,家在江西省宜春市丰城县(后来改成市)泉港镇小木刘家村委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但是不穷也不富。
我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三岁。
十岁那年爸爸盖了三层砖房,我们和爷爷奶奶在这一年分开过,爷爷奶奶住那种有东西厢房的老房子,我们搬进新砖房。我和爷爷奶奶的感情也是在这一年慢慢淡去,而爸爸妈妈与爷爷奶奶的感情却在这一年慢慢拾起!
我爷爷是个小学老师,学历我不知道是初中还是高中。爷爷家在七八十年代还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大地主,虽然我不知道地主权利有多大,但是我们那的族谱小时候就看到过爷爷拿出来好几次。我和弟弟小时候的玩具就是那些在我长大后几年逐渐淘汰的一分钱两分钱的的硬币,而且都是一罐一罐抱在手里玩。抗日电视剧里的那种“大洋”我也见过,有巴掌那么大,颜色是黑褐色,拿在手里挺重的。
大概是男老师的通病吧,我爷爷也是个秃顶。不过他长着一张方脸,和我爸爸一样,都差不多162,现在年纪大了有些发福,显得圆圆的,笑起来有点可爱的,不笑又挺严肃的,我小时候还蛮怕他,因为爷爷在家也教过我,给我布置作业。这大概是所有刚上学的孩子都会有的状态,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极亲的人。
我记得我七岁上学前班的时候爷爷在教二年级,我当时还很庆幸爷爷不是教我的。小时候我的性子特别像男孩子,很好玩,上课不听讲,所以考试每次都不及格,爷爷就会帮我改卷子,让我读学前班和一年级的时候拿了八张奖状。我那时候特别爱炫耀,逢人就说我得了奖,也很自得觉得自己的成绩是真的很好。直到二年级的时候爷爷退休了,我才被打回原形,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爷爷帮我改卷子的事。
不过爷爷的软笔书法写的真的很好,一勾一撇都极有风骨,不潦草,不狂野,很正规,过年时家里大大小小的春联都是爷爷亲笔写的。村里的红白喜事、祠堂里的对联、观音娘娘的生日贺词、庙庵的迁移新词都是爷爷持笔写的,我现在就很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从小跟着爷爷把他这一手书法传承下来。
现在爷爷的头发、胡子、眉毛都白了,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爷爷把眉毛头发都留起来,戴一串佛珠穿一身佛衣,肯定和大肚弥勒佛有得一拼。
可是我却不记得爷爷多大了,以前一直没留意,也从来没有问过,是65还是67,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太凉薄了?
以前好几次出远门的时候,爷爷都是从爸爸那里听来,或者是主动问我是不是明天就要出去了,可我从来没有一次主动和他们说过。等到了第二天我早起出发的时候爷爷就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这个时候的车,我说是,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等我走出七八米远才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把我送到路口直到我转身才看到那一抹一直在左右张望的身影,看那辆要送走他孙女的巴车从哪边过来。
而我呢,把行礼往路边一放,就低着头玩手机。直到车来了之后,爷爷上前与司机说话,我才知道爷爷和司机是认识的。后来几次我不确定司机来的时间,有时来的早有时来的晚,也是奶奶说爷爷有司机的电话号码,我才知道爷爷为了我费了多少心。明明自己手里有手机,我却还要以一副平淡的口吻说“爷爷知道那辆去南昌的车什么时候来吗?”然后爷爷就会说“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当爷爷颤抖的手一个一个点着手机上硕大的按键时,我知道当时我自己只是平静的看着,没有一点想法说‘我来打这个电话吧!’
现在想起来却是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心有点像拿针尖在刺一样。
我奶奶是我爷爷的第二个老婆,我有时会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说我前一个奶奶因为端午节去池塘洗椅子不小心滑到池塘里淹死了,后来才娶了我奶奶。奶奶其实也有另一个家,但是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才嫁给了我爷爷,问妈妈妈妈也不知道,又不敢去问爸爸。
奶奶也是小方脸,宽额头,双眼皮,常年剪的一头短发,身子骨比较粗大,有165高,我很惭愧只记得奶奶差不多有60了。大概是所有后母的通病吧,奶奶很懂得谦让隐忍,或许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只是我了解不了奶奶以前的事。
奶奶性格很好,我十岁之前三岁之后都是和爷爷奶奶睡在一张床上的,所以那时候我就只和爷爷奶奶亲。记得清楚的小时候的事都是有关于奶奶的,零星几件爷爷的也是教我习字念书。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有关于奶奶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年十月份的时候,那年我大概五六岁吧,家里要接待一些亲戚,一早起来就忙活开了。奶奶把我抱在胸前往灶里添柴火,旁边放着一口煤球炉子,炉子上压力锅里炖着鸡爪。不知道是压力锅锅盖内圈没弄好,还是锅内压力太大了,我只听见“砰”的一声,压力锅炸开的,锅盖直击三米高的屋顶,鸡爪洒了一地。这时我被奶奶紧紧的护在怀里,一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等动静平息后,奶奶才把我松开,我入眼就是满地的狼藉。可是都没有我抬头看见奶奶的模样来的触目惊心,奶妈全身上下除了贴着我的那一部分衣服,其他的全被水汽浸湿了,也幸好十月份的衣服比较厚才没有起水泡。奶奶的右边额头不知道被什么砸到了,我抬头只看见快流了半边脸的血,这时奶奶见我抬头,轻轻的声音带着安抚说“婉婉没吓到吧?”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只记得楞楞的看着奶奶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出神,一点也反应没有。
奶奶的手很巧,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小时候的大部分衣服都是奶奶帮我买的,鞋子是她亲手纳的鞋底,做的过年穿的。我的衣服很经穿,我也爱干净,奶奶就说今年的鞋子明年过年还可以穿,衣服也是特意做大了的,因为奶奶希望能有个两三年可以穿。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妈妈就是不喜欢奶奶,这不是婆媳问题,是真的妈妈不喜欢奶奶,因为奶奶一直都在迁就妈妈,或者应该说是在迁就我们所有人。
自我懂事以来,每次看见奶奶和爸爸妈妈说话,心里就会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因为爸爸妈妈的态度实在不能说不好,是爸爸直接冷脸不搭话和妈妈呛声讽刺了,而奶奶只能等他们说完转身离开,我不知道奶奶眼里是不是黯然一片,但我知道奶奶心里不好受。因为奶奶会在之后叫我做一些她不好叫爸爸妈妈做的事教我做好,说是让他们轻松一些,不要那么累了。
我也好几次听爸爸说他大冬天和奶奶在河边菜地里把有一米多高的雪里红扎上绳子扶正,或者是去摘比脸盆直径还宽的重达十几斤的包菜,一双手却冻得通红,爸爸还说奶奶种菜的技术是整个村子里闻名的。
后来爸爸和奶奶不像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样,至少爸爸会说“地里西瓜熟了,你骑车去带回来,你奶奶年纪大了不好搬。”亦或者是“去帮你奶奶搬一待米,要xx商店的!”我有时赌气不肯去,爸爸就会说“那么远的路,你奶奶年纪都大了,米又那么重,你只是骑车去搬,用不了三分钟,快去快去。”心里虽然有些不满爸爸这么说我,但还是很高兴爸爸要我这么帮奶奶。
有时候天热要晒稻谷,爸妈不在家时就是奶奶帮着收,我扒拉了几下手脚就痒得不行,奶奶就不让我扒。我就会问奶奶“为什么你的手不痒呢?”奶奶就会笑着说“我们这种干活干了大半辈子的人,皮都有八尺厚,刀割一下都不见血的。你正在长身体,这次把皮做糙了,过几天又长回来了,所以才会痒。”我听后就静静的看着奶奶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一下一下往簸箕里慢慢的扒拉那些我们吃起来香甜可口的稻米。
这几年好几次回家我发现,奶奶的身体越来越瘦弱,骨架也不像我以前以为的那样粗大,背也略微勾驼着。我才明白,伴随着我的不断成长是我身边的亲人的不断苍老!
我爸是我奶奶生的最小的孩子,也是我爷爷生的最小的,爸爸还有个亲姐姐是我的小姑。爸爸很多东西都和爷爷很像,一样的秃顶,一样的眉毛,一样的眼睛,可能爷爷年轻时就是爸爸这个样子。他一年四季都是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西装裤,夏天穿一双“幸福999”牌子的浅橙色拖鞋,冬天就蹬一双皮鞋。我不说我爸穿白衬衫有多帅气优雅,反正是我见过最有男人味的!
我三岁前学走路的事情也是听我妈说起我才模模糊糊想起来的,我记得是冬天,我爸两手牵引着我向前一步一步慢慢走去,那时的地都是石子沙粒,走两步我爸就抱一段再放下。
要说伴随我成长最重要的除了家人就是鱼了,各种各样的鱼,蛤蟆、蛇、龙虾、黄鳝、泥鳅、甲鱼、乌鱼、鲫鱼、黄骨鱼、翘鲅鱼、扁鱼……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我妈说我从小就爱吃鱼一个很可能是遗传我爸的,还有一个可能就和它们陪着我长大有关了。
我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那天早上收鱼的来收黄鳝,他带来一个有澡盆那么大的橙黄鱼篓,里面密密麻麻有一指厚的黄鳝在里面走来走去。有的还想顺着边缘爬出来,我就用手去戳,收鱼的说“不要用手去摸,它会咬你的!”我不信,我还抓过呢,怎么不见它咬我。于是我把左手食指伸到刚好直起半个身子的成年人大拇指粗的黄鳝头部,一下,两下,直到戳到第三下才把它惹恼了一口咬住我的食指。其实不痛,黄鳝没有什么尖利的牙齿,我只是被吓到了,于是哼哼唧唧的小声哭起来,周围围着的人看我被咬都笑出声来。爸爸见我甩不脱那黄鳝,上前一步捏着它的脖子迫使它张口,我才“得救”!
我妈说她嫁过来时我爸就在打鱼(家乡话)了,我爸说他上初中的时候就会带着电瓶鱼兜一下课就沿着水沟一路走一路打鱼。回去吃完晚饭然后又出去远一点的地方,凌晨两三点回来,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再卖给收鱼的人,不同鱼不同价。我只记得现在的价格,有时打的多了一个晚上能卖200多,少的话也能有150多。
那时都是山路不好走,我爸说他有时一晚上穿着到膝盖的套鞋走到脚起水泡,背上还要背着十几斤重的电瓶,再加上二三十斤的鱼,刚开始的时候人都累垮了半个月瘦了二十几斤。我妈就大半夜的还要起来煮宵夜给我爸吃,那时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就是面,要么泡面,要么手工挂面。
我爸也说经常被蛇咬,常常吃饭的时候我爸就会给我看他左手虎口被蛇咬过的两个小洞,不过都是没有毒的水蛇,这种蛇是最便宜的。偶尔能碰到眼镜蛇和黄金条(家乡话,一种通身金黄的蛇,比眼镜蛇都贵。),那一晚上就这一条蛇都足够了。
我爸也很拼,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为了能盖起那三层砖房,钱是借来的,后果就是盖完房子之后的第二年我家种田种地都是全村乃至周围几个村都是最多的,但是累死累活的结果就是一年内还清了债,这也是我们村里那几年人常说的事儿。我能记得这么清楚完全就是那年暑假整整两个月是一天都没停啊,好几次我都开玩笑和我妈说“好累啊,老天你快下场雨吧!”结果老天还真就下了几滴,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那时还没有收割机,都是我们自己起早贪黑用镰刀把一棵一棵稻谷割下来的,然后用打掉稻谷的秸秆捆好。我爸力气特别大,一捆晒干的秸秆加上没打下来的稻谷起码有五六斤,我爸一拉车能拉四百多捆。他在前面用肩膀挂着扁带,双手拉住拉车两边把手,我就在后面推拉车的羊角(家长话),一次下来,那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穿了和没穿似的。
这样长年累月下来,我爸的身材超级棒,肌肉发达,但是看着不会显得很大块头,全身上下一丝赘肉也没有,胖个十来斤也看不出来,要是再高个十公分,就是真正的衣架子,就是电视上很多模特都没有我爸的身材好。不过我爸左腿小腿上有一块小孩巴掌大的疤,那是我年幼时我爸骑摩托车去我外婆家里,在岩石路上不小心车子打滑翻车,发热的油瓶刚好压在我爸的腿上,回来时整个小腿都是鲜血淋漓,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我爸的动手能力也很强,我就觉得我这方面遗传了我爸的,而我爸又遗传我奶奶的,加上脑子伶俐,懂得活学活用,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我妈就笨手笨脚的,和我弟一样。家里坏了灯泡、抽水水管、压力锅、自行车和摩托车都是我爸自己修的,除了一些我爸不会的,比如饮水机、脱水机、电视这些“高科技”。
现在可能我爸真的老了,前几次我爸妈去帮人家盖新房时,那几天有差不多40度吧,晚上回来我爸习惯性的脱了白衬衣,我妈就惊呼一声“你的背上怎么脱皮了?”我走过去一看,是真的在脱皮,晒脱皮的,就像蛇蜕皮一样,整个背部都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白色,看着很是骇人。那几天每天晚上洗完澡,我爸就让我把他背上其余脱出来的皮撕下来,说是会弄到被子上。
我爸闲暇时就剪剪脚指甲或者是手上的死皮,那么锋利的剪刀剪下去我都能听到“咔”的一声,就像剪在那种厚厚的木板上一样。他有时边剪手上死皮边和我们开玩笑说“看到没,中午就用这个吵茄子,省的再买肉了!”我妈就会笑骂他几句,我和我弟就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十几年来,我只知道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眼里第一个敬佩的人。但这些,都是我爸用时间与血汗堆积起来的。他的手上,大大小小的茧子无数,长长短短的皲(jun,读一声)口也是无数;他的脚上,天天都能刮下一层死皮下来,脚指甲都厚的剪不动了。离他睡得那边床头比较近的一个抽屉里,一拉开我总能看见两样东西,一把剪刀,一包白色的三块钱的贴皲口的虎皮膏药。一年365天,我总有三分之二的日子里能看见我爸的手脚上会贴着一圈白色的虎皮膏药。
以前就想过要写下来,以后指不定一些事就慢慢从脑海里淡去了。有人说最美好的回忆是在心里、再回忆里、在照片中,但是我怕以后心里负荷不了太多把这些值得我一辈子珍藏的东西给挤走,我怕以后我的回忆里过客太多反而把最亲的人淡忘,我怕照片中的时间永远停在那一秒,使我看不见前方,不知道后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