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和爷爷奶奶住的是那种面积很大的老房子,青砖**砌成的,中间用木板隔开了,形成了上下两层;有两个后门和一个大前门,一大早起来就会听见青石小巷子里一些奶奶们挑着担子叫卖,叫卖声在高大的青石墙之间不断的回响。
有的卖米糕,把大米浸泡一个晚上,凌晨两三点起来用借来的笨重大石磨一勺一勺磨好,然后用白麻布袋过滤掉水,把米粉均匀的铺在笼屉上面的那层白纱布上,再上锅蒸,塞几根腿粗的柴进灶就可以完全不用管了。差不多蒸个十几二十分钟天也大亮了,把蒸好的米糕倒扣在砧板上切成巴掌大小的三角样子,再放进事先洗好的竹篓里,竹篓是手工编的,编的很密,一点儿也不容易散热,再盖上一层白棉布就可以去卖了。
我家里人都爱吃那个,买上一块钱能有我们平常盛汤的大碗那么多,那时候我的早餐就是几块米糕加一碗加了糖的甜饮汤。我妈看见就会说,“别吃那个了又不抵饱,待会儿肯定又要去买零食吃。”我就摇摇头不说话,我妈就接着威胁我说,“这是你说不吃的啊,要是让我看见你偷偷去买零食吃,明天就不准买米糕吃了。”我心想,不让你看见我可以躲着吃嘛!我妈是不拘着我吃除了吃饭以外的任何零食,除非是她自己买的,不过都是些蒸面包和娃哈哈、酸酸奶。但是那时候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我妈不让我吃我偏要吃,还是偷着和小伙伴在外面吃的,我吃不下饭了我妈就会骗我说,“又吃那些垃圾食品了吧,告诉你要少吃点麻辣啊油炸啊,电视上都演过了,吃多了那个肚子里会长小虫子来吃肠子的,让你肚子痛。”我通常都是左耳朵右耳朵出,下次接着大吃特吃。
还有的有的卖包子,包子也是自己动手包的,那时候肉贵,和馅时就会加一些自己种的蔬菜,像有小孩子大腿那么粗的白萝卜,也有脸盆那么大的包菜,所以包出来的肉包子特别贵要五毛钱一个,纯菜陷的就一块钱可以买四个。面也要前一天晚上就揉好,加入酵母盖上纱布醒一个晚上。我看过我奶奶揉面,在铁脸盆里倒上称好要做多少包子的面粉,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搅拌,我看奶奶揉的很大力,就问奶奶累不累,奶奶就一边揉着面一边和我说,“这怎么会累呢,以前我没出嫁做姑娘时,每一年的时节大日子我们就叫上玩的好的姐妹约好去一人家里,每个人端着个面盆聚集在一起揉面。我们还比赛呢,看看谁揉的最好最筋道。”我听了就问,“那怎么才算好才算筋道呢?”然后奶奶像是在回忆什么,“揉的好的面它拉起丝来又长不会断还要有弹性,那才是最好的,吃起来才很有嚼劲。”那时的包子很好吃,就像自己做的一样,又大又皮薄馅多,很有嚼劲,我一口气能吃四个,也是从小吃习惯了的,直到现在我都爱吃包子,不过吃的不多就是了。
有一年端午,那是搬了家之后的事,我奶奶在新家灶上蒸包子,这是我们那里的习俗,端午都要蒸包子做茶叶蛋。因为我家人口比较多,笼屉也非常大,要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合力才能围的起来。奶奶大概是想把两家的一起蒸了,七八层笼屉都用上了,她一边做一边蒸我和我弟弟就一边围着那个直径有一米的大筛篓一边吃的乐不思蜀。奶奶特别舍得给我们吃,那些包子全部都是肉馅的,我又从小就喜欢吃肉,我只晓得那次我吃了有八个,把我给撑坏了,还想再拿时奶奶就不许了,“喜欢也不能多吃,吃伤了身体算谁的?”
要说吃的我还喜欢吃糖,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一种是米糖,还有一种是能拉丝的液体状麦芽糖。
小学放学后我们大的小的就喜欢聚集在墙边树阴下玩树根旁边细细的流土或者是抓抓蚂蚁、爬爬树,有几个比较顽皮的男孩子就喜欢去抓柚子树上知了褪下来的壳吓唬女孩子。隔的老远就听见“叮叮咯叮叮咯”的声音时,我们就会马上跑回家找旧凉鞋或者不穿的凉拖鞋出来等着骑着中间有一根横杠的自行车的大叔过来,他一来,我们五六个小孩一拥而上,个个手里拿着一只或者两只凉拖鞋,七嘴八舌的说着“我要换糖,我要换糖”。那是一个用铁皮打的盒子固定在自行车后座,里面装了一块同等大小的米糖,那时还没有白色小塑料袋,他一块块用又长又粗的铁钉把比牙齿还要硬的米糖敲下来,按照鞋子的新旧、大小、多少分给我们。刚吃的时候上面有一层糖粉保证米糖不会在这炎热的夏天里烘烤化了,等拿在手里久了之后就变成软塌塌了的,吃起来咬不断还会拉丝,如果用牙齿嚼的话,你的上下两排牙齿就会像粘了胶水一样根本动不了。
等晚上各自的大人回来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半旧不新的拖鞋一只或者一双都不见的时候,小孩子们免不了被一通说教。第二天大人们聚集在一起吃早饭时我们就会听见这样的话,“我家的太要吃了,我好好的一双拖鞋呢,他给我卖了一只,”“诶,我也是,我前几天刚买的,他就给我剪了一个口子,非说是坏了要换糖吃。”等等诸如此类抱怨话语。
其实这些都是我做过的!
麦芽糖只有在过年前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才有得吃,我不知道我妈和奶奶她们是怎么熬的,只是熬好后用一个铁脸盆装好放在桌子上,里面插了几根筷子,我要吃时就用筷子小的一头挑起一点然后把丝拉起来顺时针或者逆时针像缠毛线球一样裹成一个糖球,然后一口吃掉,那感觉像要甜掉牙。有时我会觉得干吃太甜了,就倒一碗温水,用勺子舀一勺倒进水里搅拌直至溶解,这样冬天里喝一碗身心都暖和了不少。
为什么说过年前才有得吃呢?因为这麦芽糖是我们那里用来做糖米块(家乡话)的,就是我们平常吃的冻米糖。米是用我们自己种的稻谷去皮晒两个日头,然后用爆米机像做爆米花一样把米爆大。首先放一点点油,再把麦芽糖倒入锅里加热至融化,放入爆米搅拌均匀,用锅铲一铲一铲铲入事先准备好的长一米高五厘米的长方形模具中,然后取出木滚筒滚平,待稍微冷却后,用刀切成巴掌大小的方块就好了。做成这个可以储藏几个月或是一年都不会坏,过年再拿出来招待客人,我们小孩子也会比较哪家做的好,哪家做的甜,我就喜欢吃别人家加了花生或是瓜子仁的,每年过年做这个时我总会提醒奶奶要加这个,奶奶总会忘,妈妈又说加了不好吃,容易上火。
我妈说我太爱吃了,与之相对应的优点就是我太能找了,藏在犄角旮旯的饼干面包我都能翻出来,弄的我妈都不敢再买零食放在家里了,常常都是一袋饼干我妈就买来时吃了一块,再想吃的时候发现袋子已经空了。所以每到甘蔗成熟的时候我妈就会买一些甘蔗和一些晾衣服的竹竿放在门后暗角落里,买了几天呢,我们谁都没发现。当她自己想吃的时候就故意用刀刮皮刮的很大声,我听着觉得像刮甘蔗的声音,然后就寻声找去。看着我妈说,“妈,你什么时候买的甘蔗?”我妈就看也不看我,“你怎么知道刮甘蔗?”我就说,“我感觉这声音好像就过来看看,”这时我妈就什么都不说。等我妈切成一段一段时我最喜欢选靠近根部那里的,因为那里的最甜但是也很硬,中间的水分多也甜,最上头的水分多但是没什么味道。有时我会因为吃哪段和我弟弟争论不休,每次我妈都是自己先选好最顶端张口就咬。现在吃甘蔗我就会把根部或者中间的先给我妈吃,我妈摇摇头还是吃最不甜的,“你妈我现在牙不好,那两段太硬了我也咬不动,你和你弟弟分着吃了吧!”听着这话我感触挺深的,当你能吃的时候让给我们吃,当我们想孝敬你的时候,你却吃不动了!
我小时候也特别爱美,是个裙子控。每年都会缠着我妈让她给我买条裙子,我妈就会实事求是,“给你缝了两条裙子,还没几天你就穿开线了,买的呢又太贵了,你还是穿裤子好,耐脏。”有一次夏天我和我爸妈去我外婆家,回来时下了大雨,三个人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我妈担心我淋雨感冒。路过我姨外婆(就是外婆的姐妹)家时,我妈就让找一件衣服给我先换上,刚好姨外婆家有两件小姨妈小时候穿过的裙子,我妈拿了一件合适的尺码给我换上,那是一条白裙子,胸口处有五六个彩色的小毛球,是泡泡袖娃娃领,腰两侧有两根浅绿色的雪纺丝带,领口袖口裙摆处都有一圈浅绿色的雪纺做点缀。当时我穿着裙子高兴坏了,回家后洗完澡还想再穿着,我妈就说明天洗了一样的穿,然后那个夏天我都是穿着这条“得来不易”的裙子,最后洗的那几个毛球都掉光了,裙摆处的浅绿色雪纺刷成线了我都舍不得扔,最后还是我妈又给我买了一条我才作罢。
我以前是个稍微有点强迫症和洁癖的人,我身边的朋友亲人就有体会。我和爷爷奶奶住时睡的是一张古董床,类似汉代的架子床,只是我家的三面都是木板,正面折出了二十多厘米,都是镂空样式,床沿大概有七十多厘米高,下面还放了脚踏,这种床睡起来冬暖夏凉很是舒服。大冬天的我要起早上学,奶奶等锅里的粥快要煮好时才来叫醒我让我自己穿衣洗漱,奶奶说我现在是个小学生了,要学会自己的事自己做。冬天的棉袄裤子大多都是宽大加长的,为的是能多穿几年或者是太冷时里面还有衣服能够加的进去,不过现在穿要往外折巴掌宽才能刚好。而每次奶奶帮我折好后我便会站在床沿对着头顶灯光伸出左右两只手对比,裤子也是这样,看看哪只折的多些哪只折的少些再慢慢调整,奶奶看到就会无奈的说,“都一样都一样的,快来吃饭吧!”我听后就会很认真的和奶奶纠正说,“这里灯光暗,明明是不一样的,我去外面再比比看。”说完就一溜烟下床跑出去了,奶奶就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好几次我爸妈看见都会笑话我说,“现在长大了上学了懂得要漂亮了!”那种强迫到有些偏执的情绪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的,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性格里本身就有的。
我一直有的是洁癖,比强迫症还严重的一种“病”!以前太小不懂事时只知道玩,玩的灰头土脸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我自己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我一有新衣服新鞋子穿的时候,就会变得小心翼翼的,走路不敢大抬腿,专挑水泥地石砖上走,但凡鞋子裤子上粘了一点灰尘我就必须会停下来擦干净再走。读书时要把一张桌子擦到发光发亮为止,但是也不敢随便把手臂放在桌面上,要写字的时候只有手掌挨着桌面,手臂都是微微扬起一点弧度的,写几个字就要甩两下,甚至隔几分钟就会看一下衣袖有没有脏。现在想想我自己都都有点受不了自己,还好现在没那么严重了。
我从小就特别内向,除了和家人朋友说比较多以外,凡事和陌生人说话我就会紧张结巴脸色通红甚至手心冒冷汗。在学校老师都喜欢在课堂上问学生问题,我就是潜水员,从来不举手发言的。有一件值得我骄傲的事是发生在我六年级的时候,教我两年语文的是我一个小爷爷,我不知道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只知道他和我亲爷爷关系很好,但是他却比我爷爷小了十几岁。那次小爷爷讲完了一篇文章,让我们写一写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全班五十多个学生,小爷爷叫了几个成绩拔尖的站起来回答,答案各有千秋,没有全对也没有全不对。最后小爷爷说还有没有同学自愿说下自己的答案,我本来想说的,但是看到全班一个个都积极的举手参与,我更胆怯了,怕说的不好被同学笑话。还是坐在我前面一个与我同村的女孩子转头拿了我的本子看了看说,“你写的比他们都好的,为什么不说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而小爷爷似乎注意到了我们,问怎么回事,那女孩子就顺势把我的本子给了小爷爷并说这是我写的,我很担心,手心都是虚汗。谁知道小爷爷看了很高兴,对着全班同学说,“全班就你写对了。”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也是这句话让我变得上课更加认真,回答问题也更加踊跃。可以说从那时我开始改变了,与朋友交谈时我话多了,性子也慢慢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还有一次也是小爷爷的课,他要挑几个写字写的好的同学代他在黑板上抄写备案书上的题目给我们做习题,我也被选中了。等前面几个同学抄完他们要抄的段落时,轮到我我竟然还是没有勇气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别说写字动我都不敢动,还是同桌在底下暗暗鼓励我,让我别怕。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看漏了一行字,等有同学发现时我已经抄了大半,小爷爷似乎很是生气,走过来拿走我手里的书看了看这才满脸严肃对我说,“你怎么不看仔细点?”我被说的心里很委屈,等抄完回到座位上越想眼眶越红,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做好,但是性子使然,在家里我爸妈说我说的厉害的时候我也会低着头哭。
其实我内心是很敏感的,你无心的一句话能让我想很多有的没的,爸妈说我一句,我会想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会这么说?在学校时,我又想老师同学都喜欢我到我有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想想,年少的想法虽然幼稚却不乏真实。
我现在还记得别人批评我时,夸我时都说了什么,我想我应该能铭记一辈子,之前眼界小没想通时,别人越批评我就越自卑。现在想通了之后,我觉得那是我的珍宝,夸我的,我感激他,因为那能让我觉得很多事我能做到且能做好;批评我的,我记在心里,因为那能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有哪里不足,并且加以改正。
这章写的有些乱,我是根据记忆写的,想到什么我就写什么,希望大家能读的顺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