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抬起右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没答话。局长笑盈盈的说：“底下的人犯了什么错您尽管说，我保准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我抬起双手支在膝盖上，合掌撑着下巴，轻声重复，“合理的。”局长凑过来，双手端起桌上的茶递到我面前，“只是陈哥，这小子也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不好处置。”
我接过杯子，轻轻吹了一圈，道：“哦？哪个上面？我可认识？”局长一听，似乎是觉得有门，脸上的五官笑的皱在一起，“认识的认识的，周局那个新宠的小舅子。”
局长递给我一根烟，伸手示意给我点上。我夹起烟抽了一口，“周局？”
“这不是正得宠呢嘛，就安排到我这来了，说是从小就想当警察，周局说话了，我也不好拒绝，你说是不是？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服管啊！”
我夹着烟把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周局前段时间捞的那个小舅子？”
局长抽出一根烟给自己也点上，一个警察走过来放下一个烟灰缸。
“可不是，废了不好关系才捞出来，可见这新宠着实有本事。”
我伸手撑着额头想了想，“我怎么记得这小子杀人未遂才关进去的，你们这行不行啊？这都能放了。”
局长呵呵的笑了。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吞云吐雾，看起来仿佛前清的老烟鬼。“只要钱到位，关系到位，杀人犯也能是小警察不是。”
我听罢，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贪污腐、败官官相护不是领导一句查就能追根溯源连根拔起的，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捧高踩低谁的心里不是有把小算盘。
我伸手在烟灰缸上磕磕烟灰，对着局长道：“锋芒太盛了，局长还是小心的好啊。”局长一愣，追问道：“陈哥的意思是……周局？”
我把烟斜立在烟灰缸上，半截香烟有些短，雾气倒是分毫不减。“局长是聪明人。”
我站起身，走到小警察旁边踢了踢他。“把他给我送家去。”局长踟蹰半响，他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我的一句话并不足以打破他对现有局面的认知。
而他既想讨好我又不想得罪周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说：“陈哥，这可有点为难我了不是。”
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将枯之树，再怎么根深叶茂也难逃一死啊。”
局长一听，招呼了两个小警察。“你们俩，把他送陈哥家去。”我迈步准备出门，局长从后面追了上来。“陈哥，好久不见了，不如老弟做东咱们安乐聚一聚？”
我抬胳膊搭上局长的肩膀，“好说啊，兄弟走起吧。”
安乐是家高档会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景点里的故居。打开门，白色的垂纱间是穿着旗袍的女招待，风姿绰约身段窈窕。
“陈哥没来过吧，刚开的！别有一番情趣啊。”我大笑起来，“局长会享受啊。”“两位这边请，包厢已经收拾好了。”
包厢里倒没有什么新奇的，一桌素宴倒也别致。我和局长的身边都立着一位身着旗袍的女侍，斟酒着菜。
局长站起身拿起酒杯给我倒酒，我轻轻的挡开，“哎！喝酒吃菜岂不成了应酬，近日只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小聚罢了。”
局长听言，收回手给自己满上。双手举着酒杯对我道：“陈哥回来我也不知道，这一杯，算我给陈哥接风洗尘。”
我充耳不闻，只是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局长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道：“这一杯，是替局里的孩子为您赔罪，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陈哥海涵。”
我摆摆手，“小事罢了，局长不必当真。”伸手，女侍将一杯倒好的凉白开递到我手里，手指还轻轻的勾了一下我的手心，我愣了一下，喝了一口放在桌上。
“这一杯，陈哥还是喝了吧。陈哥指点兄弟，兄弟心里感激。”我举起桌上的水，“局长别嫌弃，兄弟今天还病着，着实是不能喝，不然回家该进不了房门了不是。”
局长哈哈大笑，“陈哥哪里话。”
“来！以水代酒，还望兄弟海涵。”
局长坐下后也招呼自己身边的女侍坐下了，佯装正经的吃饭，只是身边的女侍却脸色微红的靠坐在椅子上。“陈哥今日说的事，可有把握？”
我低头吃菜，哑然而笑。“局长莫是不信我？”
局长靠坐的椅背上，脸色难得严肃了起来。“倒是不兄弟不信陈哥，只是这周局上面……岂是说倒就倒的。”
我笑意盈盈的擦擦嘴，女侍端过来一个小铜盆，我喝一口水，漱口后吐掉。“若是这上面先折了呢？”局长的脸色变色有些难看。“还望陈哥明示啊。”
我笑了，“滨海的案子查了多久？最后可知是怎么不了了之的？”我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若是没达到目的，怎的就雷声大雨点小的罢了手？”局长一下在凳子上有些瘫了。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中国人啊话总是不必说太满的。他愣了一会儿，坐直后道：“陈哥以后若有什么事差遣，兄弟万死不辞。”
我伸手折了折餐巾，笑道：“倒还真有个不情之请，我这常年在外，家里难免照顾不到。”
我说着顿了顿又笑了，“我这工作你也知道，危险的很。”局长一听，忙道：“陈哥放心，只要是在兄弟的片区，嫂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兄弟提头去见你。”
我摆摆手，“局长客气了，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希望局长能在公干之余留意留意我的家眷便够了。”
局长摆着手，“陈哥放心，嫂夫人定不会出什么差池。”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毕女侍带我们进了另一间包厢，入门一排巧笑嫣兮的少女，局长略显猥琐的凑到我耳边，“陈哥喜欢哪个？都是雏呢！”
我骤然一个激灵。暗道：坏了，林灵和郁雯还被我扔在警察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