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走的时候,梁丘航本想把吴绢的文稿交还给她,但吴绢和夏洁一早就带着梅大姐做好的早饭,去医院上班了。</p>
梁丘航把吴绢的文稿拿给书祁看,书祁看完后禁不住赞叹说:“真不知道绢儿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小小年纪,竟能写出这么振奋人心,又一针见血的文章。”</p>
梁丘航说:“她想让我帮她审阅,再寄到报社去,你说我是不是班门弄斧?”</p>
“绢儿是觉得,你是国民军的军官,对国民政府、对时局应该看得更透彻一些。”</p>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时局了。要不我们先去趟医院吧?”</p>
“好,听你的。长官,我能问一件你的私事吗?”</p>
梁丘航看了书祁一眼,问:“私事?什么?”</p>
“上次去医院找你的那位姑娘,你们现在如何了?”</p>
“不如何,她说洵城太热了,前几天跟她父亲一起去山上避暑去了,他们应该呆不了多久天就会离开这里的。”</p>
梁丘航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在伤兵区的门口叫住了一个刚要往里走的护士,请她帮忙叫吴绢出来。不一会儿,吴绢挑开布帘从里面走出来,梁丘航快步迎上去,把手上的文稿交还给吴绢,说:“昨天晚上顾着跟二老爷说话,没来得及把这个给你。绢姑娘,你的评论和见地,还有文笔都堪称完美,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审阅。”</p>
吴绢说:“我第一次写这样的文章,有点紧张。既然长官这样说,那我明天就把它寄出去。”</p>
“绢姑娘不用紧张,若你这样的好文章都不能被采用发表,那只能说明报社内部有问题。额,书祁可能明天就要走了,他现在就在车上,你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p>
吴绢走下台阶,朝坐在车上的书祁走去。书祁也从车上下来。“绢儿,今天早上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早?”</p>
“医院里太忙了,护士长让我们早些来上班。三叔,你什么时候走?”</p>
“今天把东西备好,明天一早就走。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p>
“好吧,那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们等着你回来。”</p>
书祁摸了摸吴绢的头,露出阳光般的灿笑说:“嗯,你和小洁也要注意安全,没事早点回家。”</p>
吴绢撒娇说:“知道啦!”吴绢对书祁撒娇的样子,让一旁的梁丘航心里竟感动不已。</p>
当天,二老爷就去洋楼里登门拜访了梁丘航的父亲,一来二去之后,两个人倒真成了相见恨晚、无话不谈的知己。二老爷隔天就带着梁丘老爷去吴家的铺子里转悠,带他去吃洵城的小吃。这天,两人来到江边一座明朝时期的楼阁边吃饭,饭菜上桌后,二老爷说:“前年秋后,我筹建了一个棉纺厂,两个月前刚开工,明天我们去厂里转转?”</p>
梁丘老爷吃惊地说:“二老爷,没想到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门面、药材、酒店、米铺、绸缎铺,竟然还有个棉纺厂,你绝对赶得上海滩的大商贾了。”</p>
“不敢不敢,上海滩那是什么地方。你现在不也闲在家做生意吗,北方的生意怎么样?”</p>
“我从军队里退下来后,跟着小航的舅父做些买卖。但是东北被rì běn人占领多年,大部分生意都是在江浙一带。”</p>
“我在江浙、安徽、成都那边都有些药材和绸缎生意上的来往,下次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合作呢。”</p>
“好啊,我很期待跟二老爷合作。”</p>
七月中旬,rì běn军队打到了洵城的城墙外,野战医院准备往后方转移,国民军把昌东县作为暂时转移的后方。昌东县西南两面环水,东北两面环山,有着天然的保护屏障,rì běn鬼子的部队想要攻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昌东县离洵城走水路也不远。</p>
这天上午,梁丘航来到别院找二老爷和梁丘老爷,通知他们尽快离开洵城。梁丘航走进洋楼,不见父亲在里面,却看见玉珠坐在客厅里。玉珠难得见到一次梁丘航,飞快跑上前挽着梁丘航。梁丘航惊讶地问:“你怎么到洵城来了,陈叔叔呢?”</p>
玉珠说:“我爸还在山上,我自己来洵城的。”</p>
“玉珠,你跟陈叔叔离开这里吧,rì běn鬼子就在城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p>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好吗?我很担心你的安危。”</p>
“玉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跟你们走。我父亲去哪儿了?”</p>
“梁丘叔叔去前面的吴家院子找吴老爷去了。”</p>
“玉珠,你呆在这里那儿也不要去,下午我就派人送你去陈叔叔那里,你务必告诉陈叔叔,尽快离开。”梁丘航没给玉珠反驳的机会,转身走了。</p>
梁丘老爷正在吴家的院子里,跟二老爷坐在凉亭下喝茶。梁丘航一进院子,梁丘老爷就说:“说曹操,曹操就急匆匆地到了,这洵城怕是真守不住了。”</p>
“父亲,二老爷,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洵城已经不是安全的后方了,你们尽快走吧。”</p>
二老爷说:“我们听到城外的炮弹声了,这几天我把这里的生意都停了,已经准备好要走了。”</p>
“那父亲,你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家吗?”</p>
“二老爷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去乡下大院,我也想去看看,你觉得呢?”</p>
“我当然赞成了,也省得你一个人回北方,途中不安全。那你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去?”</p>
“晚上等绢儿和小洁回来,跟她们商量一下,看看她们是怎么打算的。不用派人送了,我已经派人去订好了船了。”二老爷说。</p>
“那好吧。医院都要转去昌东县,估计绢姑娘和夏姑娘应该会随医院一起转过去。”</p>
“是吗?我没听绢儿说过。她们每天早出晚归,一天难得见到她们一面。梁丘公子,那你们呢?”</p>
“如果洵城真守不住了,我们也会撤走,至于撤到哪里,到时候再写信告诉你们。”</p>
“好好,你们多多保重!我跟你父亲在大院等你们回来。”</p>
“好,二老爷放心,我父亲就拜托您了。”</p>
二老爷冲梁丘航点点头说:“放心吧。”</p>
梁丘航叫大新派了两个士兵,把玉珠送去她父亲老陈身边。接着到医院跟医院方面接洽,把重伤的伤员先分批转移走。医院的边上有一面墙,上面记载着医院里每天亡故的人员名单,整面墙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梁丘航从墙下面走过,不经意地瞄一眼,发现上面的名字比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p>
商量完转移的事宜后,梁丘航走出院长的办公室,来到伤兵区的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进去找吴绢。梁丘航对下属再怎么严厉,平时再怎么酷冷,可一见到吴绢,他的严厉和酷冷都烟消云散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