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泪》 第三十四章

    二月底，元宵节还没过完，炮弹声在鄱湖上朝着昌东县的方向响起，形式十分严峻。梁丘航催促二老爷把铺子都关了，伙计不回家的就跟着书贵一起回了大院。医院里还有伤兵没转走，吴绢和夏洁还在医院上班，留到最后一批转移，二老爷把阿月留在了县城照料她们的生活。回到大院后，梁丘老爷把吴家庄里的年轻壮丁都召集起来，组成了一个民兵队，由书华带着他们日夜操练，以守卫村庄。</p>

    昌东县的地理环境虽有着天然屏障的优势，也只能阻挡rì běn军队一时。元宵节过去没几天，rì běn鬼子就从西面、西南面朝昌东县打过来了；三月中旬，数以千计的rì běn鬼子从吴家庄的西北方向横踱鄱湖，再在吴家庄东北方向四十里处的乡镇登了岸。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开始了担心吊胆的恐怖岁月。</p>

    烧、杀、抢、奸，rì běn鬼子无恶不作。无论老shǎo fù孺，只要被他们抓到，皆无一幸免；有的姑娘被qiáng bào后，跳河、上吊自杀的不计其数，无数家庭和妇女被凶恶的rì běn鬼子摧残。</p>

    较xìng yùn的是，不知是吴家庄地处偏僻的缘故，还是rì běn鬼子占领昌东县的时间较短，rì běn鬼子竟一次都没有来过吴家庄，吴家庄附近十几里的百姓少受了不少的残害。但大牛的家人都死在rì běn鬼子手里，他的老父亲和妻子、mèi mèi，以及出生才几个月的女儿，都惨遭杀害。rì běn鬼子横渡鄱湖登岸的消息一传到吴家庄，二老爷就派了小伍陪同大牛回家，但还是晚了一步：妻子和mèi mèi衣衫不整，连同老父亲和几个月大的女儿都倒在了院子里、屋里的血泊之中。大牛声撕力竭哭喊着，却再也无法把死去的亲人哭醒过来。</p>

    大牛的妻子还是刘祖奶奶托媒人帮他找的，女儿出生也才几个月，他的人生刚走进一个新的阶段，就在rì běn鬼子进村的一瞬间，全部都毁于一旦，也改变了大牛后来的人生轨迹。</p>

    大牛、小伍和已经亡故的枣子是差不多同时来到吴家做工，那时候他们也才十五六岁。大牛身材高大、为人实诚、脑子也比较灵活，被二老爷留在大院里听汪叔吩咐。书祁教过他打枪，用huǒ yào驱赶野兽、盗贼，大牛都是一学就会，打野兽野鸡几乎百发百中，渐渐成了大院里男工的主力。</p>

    小伍和大牛一起含泪把亲人送上山入土，然后回到了吴家大院。刘祖奶奶听说连大牛几个月的女儿都被杀了，禁不住老泪纵横。她还记得六年前，大牛的父亲来大院看望儿子，给大牛送冬衣；六年过去，大牛结婚生子，他的mèi mèi也即将嫁人，怎不叫人伤心落泪！</p>

    “大牛，这都是rì běn鬼子作的孽，你要节哀顺变！这段时间你在大院里呆着，休息几天，不要出去乱跑，有什么事跟汪叔和小伍说，知道吗？”二老爷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说。二老爷怕大牛一个人出去找rì běn鬼子报仇，就派了小伍日夜看着他，不让他一个人走出大院的门。</p>

    与此同时，昌东县城也被rì běn鬼子的飞机炸得千疮百孔，梁丘航纵有三头六臂，面对自己落后的wǔ qì，和rì běn鬼子的飞机炮弹轰炸，也终是‘以卵击石’，根本无法抵挡。他带人修补加固好没几个月的城墙，被炸得几乎‘粉身碎骨’。三月底，继省城沦陷之后，昌东县一个营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梁丘航也不知所踪。</p>

    rì běn鬼子轰炸野战医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明泽和吴绢、夏洁，还有其他的医生、护士及时躲进了医院的临时防空洞里，躲过了轰炸。在防空洞里躲了两天，第三天，外面听不到轰炸声，明泽才带着大家从防空洞里出来了。街上有许多rì běn鬼子，明泽找来了三套男人的粗布衣换上，带着吴绢和夏洁小心翼翼地穿街过巷来到了吴家大宅门前的街上。院子的门上挂了rì běn人的旗子，他们躲在街角的拐弯处，观察院子里和屋里的动静，确定屋里没有rì běn鬼子，才进了家门。</p>

    “绢儿，你们把门窗关好，我去城楼那里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顺便去找梁丘航，”明泽低声说。正在这时，阿月从外面走进来，一见到吴绢他们，哭丧着脸说：“绢xiǎo jiě，明少爷，我还以为你们。”</p>

    吴绢问：“阿月，你去哪儿了？你没事吧？”</p>

    “我去医院找你们去了，结果没还没到医院，rì běn鬼子的飞机就来了，还往下丢炸弹，我在一个菜园子里躲了三天才出来。刚刚又去了医院，听那里的人说你们已经回家来了。”</p>

    明泽安慰阿月说：“阿月，没事了，你去弄点吃的吧，我们也是两三天没吃东西了，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去湖边找梁丘航。”</p>

    “好。”阿月往后面的厨房去了。</p>

    城墙几乎全部被炸毁，城墙上、墙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战死的士兵。明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和阿月在人堆里挨个找，不但没找到梁丘航，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找到。</p>

    “有有人吗？救救我！”</p>

    明泽刚要走，人堆里传出微弱的求救声，他快步跑上前扶起那个人，问：“你还好吗？你们的指挥官梁丘航去哪儿了？”</p>

    那个士兵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梁梁丘长官梁丘长官被rì běn鬼子的炸弹炸伤了，我看见他从城楼上掉掉进湖里了。”明泽的预感应验了，梁丘航果然出事了。</p>

    明泽和阿月趁着天黑之前，沿着湖边找了一圈，但依然没有找到梁丘航的丝毫踪迹。天快黑时，他们把受伤的士兵偷偷带到了吴家的宅子里，在没有**的帮助下，明泽徒手帮他把腿上的子弹取了出来。事后，受伤的士兵告诉明泽和吴绢，他叫周大柱，是守城军里的一个排长，守城军几乎全部死在了rì běn鬼子的炮弹和轰炸里。</p>

    吴绢听说梁丘航受伤掉进湖里失踪了，整个人吓得差点站不住，被身边的夏洁一把扶住了。吴绢的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是：梁丘航难道已经葬身湖底了吗？</p>

    明泽拍了拍吴绢的肩膀，安慰她说：“绢儿，你先别着急，在没有找到梁丘航之前，都不能断定他已经死了。我相信梁丘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明天我们再去码头、湖边四处找找。”</p>

    周大柱说：“rì běn鬼子已经进城了，他们一定会到处抓活着的国民军将士，只要对他们稍有反抗的人，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会杀死。明医生，你们出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被rì běn鬼子撞见了。”</p>

    “嗯，你说的那些情况，我在上海时就亲眼见过。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明泽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