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所说的番邦来的毒草，就是今天最常见的水仙花。br />br />她是过年的时候跟张婶在西市采买，惦记着去看番邦夷狄贩运过来的药材，结果，药材没看到，被一个番邦人神秘兮兮的带到屋子里去看水晶球。在摆水晶球的柜子里，一个玻璃碗里，就养着一颗水仙花的块茎。br />br />大冬天的，还有新鲜的根块摆在外面，章锦大感兴趣，在终南山只有温泉旁边才有鲜活的植被。张婶也特别感兴趣，长安城一到冬天就只有肉食和面食，这种罕见的根块若是能种植成活，杏林馆就可以有别人没见过的菜品了。br />br />那商人见章锦拿着水仙花的球茎在鼻子底下嗅，大惊失色，一个劲儿的喊：“不要不要，死掉死掉！”br />br />在另一个懂番邦话的汉人的帮助下，章锦才知道，这种东西叫做“拿索斯”，牛羊只要吃掉一个这样的根块，立即就能死掉，死了的牛羊肉也不能再吃，都有毒的。br />br />章锦还是不明白：“既然有毒，为何还要摆出来卖？这个在大唐是触犯律法的。”br />br />那个番邦人道：“拿索斯不是卖的，是自己养着好看的，拿索斯开花很漂亮，不用泥土，只要一点点水就可以养活，放在家里，开花的时候香味特别宜人。”br />br />章锦跟那番邦人好说歹说，买了两个水晶球，才要了几颗球茎回去。br />br />大唐律法严格规定，寻常百姓不得种毒物制毒物私藏毒物，就算是药馆药铺也不得买卖，若是抓到，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br />br />章锦也是仗着杏林馆客人少，也没人见过水仙花，才大着胆子养了两棵。她把水仙花养在了杏林馆的一楼书房，过年期间还真的开花了。她也试过，水仙花的根块不但有毒，花朵花粉也有毒，只是毒性略淡。br />br />周子瑜在杏林馆陪着周正义的时候，经常在书房里看书，就夸过这水仙花漂亮，听说水仙花有毒，还感慨的说了一句：“唉，以色事人，果然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br />br />就是这句话提醒了章锦，没有将水仙花扔掉，而是搬去了太乙馆的制药间，切片烘干了，想看看毒性到底有多强，作好记录，到时候去见师祖的时候，又可以献宝，让师祖在《本草》上多加一个词条。br />br />呵呵，还没来得及试出来，陈医令就中毒了。br />br />很多人的一个普遍心理，就是认为聪明人什么都知道，所以，曹博士光是听陈医令吹嘘说章锦有多牛，就让人去找章锦来救陈医令。br />br />奇怪的是，聪明人一旦被人信任，那份荣誉感和责任感，还真能让她/他无师自通，变得无所不能。章锦居然就在陈医令身上解了水仙花的毒。br />br />章锦还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她认为刘青肯定也见过这个拿索斯。br />br />现在，当着皇上的面，章锦可不敢说她还收藏有拿索斯的干片，只推说在西市见过。br />br />皇上问她：“那你又是如何给陈医令解毒的？”br />br />章锦道：“回皇上，民女自小跟随师祖在终南山学医，若是不受干扰，就能与所有的花草树木交谈，那些药草只要到了我手上，我就能知道它的药性如何，有没有毒。”br />br />这话听着有趣，这种本事听着也新鲜。br />br />皇上立刻喊：“来人，拿几支山参来！”br />br />过年时候收了不少外国使节送的礼物，其中不乏皇上最喜爱的高句丽新罗进贡的百年山参。br />br />御膳房隔天就会给皇上炖一盅参汤，可是皇上最近喝完参汤就觉得更疲乏，太医过来诊脉，也只是说皇上太过操劳，需要静养，别无他法。br />br />很快，就有太监抱了一堆的锦盒进来。br />br />章锦已经有些疲乏了，在皇上这而站了这么久，不赐座不看茶，想喝口水都没有，又不能当着皇上的面掏出参片来含着，只能趁着竹青演示龟息功的功夫，偷偷的调息。这下好了，皇上取了这么多山参来，简直就是为她准备的。br />br />皇上指着锦盒对章锦说：“章小娘子，你若说出这些山参的来历，年头，就都是你的。”br />br />既然这小娘子说的这么神，那就当场神给他看看，反正这些山参，章小娘子认不认得出来都是要赏给她的。br />br />小太监把所有的锦盒都打开放在地上，将写有人参品名年份产地的盒盖面朝下放到一边。br />br />几支人参，从拇指粗到两只手指粗，从半尺长到一尺多长的都有，躺在红色绸子上，颜色微白。br />br />章锦随手将一支最短的人参拿起来放在手掌上，闭目感受。br />br />皇上认识这个品种的人参，这是高句丽进贡的人参，品相漂亮，他还给所有的儿子都赏了几支。br />br />“回皇上，这支人参，产地离这里很远，是高句丽那边的山区所产，至少生长了有二十年。”章锦睁开眼睛，缓缓说道。br />br />这些当然不是她跟人参说话你问我答弄清楚的，而是她前世在洛阳见过。br />br />小太监将盒盖捡起来交给内侍，内侍将盒盖翻过来递给皇上。br />br />皇上吃了一惊，居然说得分毫不差：“再看！”br />br />剩下的几支，她只要看看就能说出来，但是不能说的太随意，凡事郑重其事，才是人与人、人与万物之间的尊重。br />br />说到最后，皇上不得不服：“章小娘子，了不得，这些人参都是你的了！”br />br />章锦跪下叩头：“谢皇上！”br />br />“平身！”br />br />“谢皇上！”br />br />想站，一下没站起来，第二下站起来就开始晃，竹风急忙上前扶住。br />br />内侍代皇上问：“章小娘子何事？可是累着了？”br />br />章锦不是累了，在皇上面前，累也得撑着说不累啊。是她刚才拿着人参的时候，想起了前世，想起了欢郎，恍恍惚惚，就没站稳。br />br />累不累都得回话，章锦低垂着眼帘：“谢大人，是这些人参有思乡之味，太过悲戚，民女才站不稳的。”br />br />章锦每次疲乏得时候，张口说出来的话，她都觉得不是自己说的，偏偏每次有都能说准。br />br />这回也是这样。br />br />这次皇上信了。br />br />因为，他就是喝了参汤之后，抑制不住的思念儿时的故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