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一觉醒来,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外面月明星稀,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上, 平添几分朦胧之色。
王珩刚醒来, 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月光,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不知身处何处。
吱呀——
推门的声音响起, 王壮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床上的王珩, 惊喜道:“阿珩,你醒啦!”
王珩抬头看向王壮, 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大壮?”
“是我啊,你不会睡傻了吧。”王壮走到王珩身边,扶着他的肩, 左瞧瞧, 右看看, 一副生怕王珩傻了的样子。
王珩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将他推开:“你才傻了。”
然后, 状似嫌弃地捂捂鼻子,一只手还做了驱赶的动作,“离我远点儿啊,你身上的汗味都要到我这了。”
站起身后, 王珩随意套上一件外袍,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壮正在纠结王珩的话,抬起袖子闻了半天就是在确定有没有汗味,明明他才刚洗完澡!
听言,心不在焉地说:“戌时末了,你这一觉睡了两三个时辰,真够久的。”
戌时末了么?王珩一愣,心想怪不得他感觉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是饿的啊。
考了一天的试,王珩耗费大量精力,脑力严重消耗,却只在早上吃了点粥,中午吃了个饼,现在肚子里一点存货都无,浑身发软。
一想到饭,王珩的肚子就配合地发出咕噜噜地叫声,似乎在提醒主人赶快进食。
待王壮终于确定他身上的味道才不是什么汗味,而是男子汉味时,就听到王珩肚子的叫声,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道:“嘿嘿,我就知道你会饿,跟我走吧,灶上给你热着饭呢。”
闻言,王珩脸色微微发红,心中却流过一股暖流。
古代讲究日落而息,基本没什么夜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早睡觉才是正事。这时,按照时间算,早过了平时休息的时间,院子里一片安静。
若是平时,王壮肯定也早就睡了,现在却因为王珩一直没睡醒,没吃晚饭而担心,没有入睡,饭菜也时刻准备着,这份心意,怎能不令人王珩感动。
王壮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却非常细心,花氏将王珩交给他照顾,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如今现在看来,花氏并没有选错人。
一顿饱餐,王珩感觉自己再次活了过来。
见王珩吃完,王壮适时地递过一杯水,感叹道:“唉!阿珩,平时看你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你一顿居然吃这么多,都快赶上何、于两位公子两人的饭量了。”
王珩喝茶的手一顿,眼角微微上斜,什么叫柔柔弱弱,大壮这小子平时就是这样看他的?这家伙是不是忘记小时候是谁把他揍得哭爹喊娘了?
王壮见王珩细微的动作,身体下意识一紧,这真不能不怪他,实在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从小到大,每当王珩要干坏事时,他的眼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挑,也许王珩自己都没发现,但这些跟着他的小伙伴却都知道,王珩一露出这个表情就是有人要倒霉,其中以王壮吃的亏最多。
所以,哪怕长大了,王壮看见王珩的招牌动作,身体也下意识的有所反应。到了这时,王壮才想起,他这位小伙伴,就算是名书生,也似乎从来和柔弱无关。
说错了话,以王壮多年的经验来看,若不想被穿小鞋,要不躲他远远的,要不就顺着他毛来。
王壮躲不了,所以……
“嘿嘿,阿珩,你吃好了么,还要不要再来点儿?你看你白天消耗辣么大,才吃这点那够啊,至少要再来一碗,不,两碗!”
王珩看着突然变得十分狗腿的人,哼了一声,“你这是要撑死我么。”
“哪有,我不是怕您饿着么。”王壮坚决反对此说法,并且殷勤地给王珩捶背,边捶边问:“您看,这力度如何?要不要再重一点儿?”
王珩大爷似的享受了一会儿,才摆手道:“好啦,别锤了。这会儿做的殷勤,心里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王壮伸回手,捏捏发酸的手臂,心想这小心眼珩还是和小时一样,肚子里没有撑船的度量。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谁会编排你啊,小人之心了吧,给兄弟捶捶背算什么,只要你需要,就算再捶一遍我也行。”
王珩对此不发表看法,反而问道:“何兄、于兄两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一觉睡过去,到是错过了与他们见面。”
王壮闻言,表情严肃起来,“何、于两位公子都是最后一次放排时出来的。不过,我看何公子有些闷闷不乐,自从考场回来,就把自己闷在了屋里,怎么说也不出来。
晚饭时,于公子去叫他,何公子也没反应。反观于公子还是和平常一样,就是有些疲惫,但这也属正常现象。
不过,阿珩,你还是要注意些。三人中,属你出来的最早,不论结果,就目前来看,是你考的要好些。偏偏你年龄又最小,虽说你是咱县的案首,但府试毕竟不比县试。
所以明天你再见到两人时,最好不要提考试的事情,等成绩出来再说。”
王珩点头赞同,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了。不过……大壮,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有向管家公发展的趋势呐,哈哈哈。”
说完,王珩就一闪身,快速向自己的房间跑去,只余几声大笑在屋内回荡。
王壮看着没人了人影的人,咬牙切齿,随后失笑一声,低声道:“这个心大的家伙。”
***
一夜无梦,王珩再次醒来时,最先听见的就是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生动而充满朝气。
“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王珩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做起,开始一天的行程。
就算考完府试,王珩也不打算放弃早读的习惯。例行打了一套拳后,拿起书便读了起来。
于坤林从房间出来,看见的就是在树下读书的王珩,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待走到王珩身边,感叹道:“阿珩读书真是一日不辍,怪不得会取得如此成绩。”
刚考完府试,按理说,大家都会放松一阵。就拿于坤林来说,他平时努力程度一点儿不比王珩差,但府试一考完,心中紧绷的神经不由地放松,也没像以往一样严格要求自己。
王珩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于兄缪赞,我只是习惯罢了,每天不背点什么,就不自在。”
“好一句习惯,这可就不是习惯么。”
说罢,于坤林就回屋拿了一本书和王珩一起读了起来。
另一个屋子里的何睿东听着外面的读书声,恍惚了一会儿,也从屋中走出来,手中亦拿着一本书,“两位早读,怎么能少了我,咱们三人既然住在一起,就要一起行动才是。”
王珩两人看着重新恢复斗志的何睿东,相视一笑,道:“好!”
于是,在等待府试结果的这段日子里,王珩三人再次恢复到考前的状态,每天读书、练字,时不时还聚在一起探讨书文,过得有滋有味。
但随着府试发案时间的临近,王珩感觉到何、于两人开始变得焦躁,有时半天也翻不过一页书。
对此,王珩提议,不如出去走走,看看风景,无论如何也比两人呆在一起瞎想强。
但焦躁也好,不安也罢,时间还是到了四月二十三,府试发案的日子。
一大早,王珩就在王壮的大嗓门中醒来。
看着斗志昂扬,焕然一新,似乎要去打仗一般的的王壮,王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你,这是要干啥?”
王壮正在往头上绑布条,闻言,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去看府试发案啊。”
然后,直溜溜地看向王珩:“今天是发案的日子,阿珩你不会忘了吧。”
“我当然没忘。”王珩被他看的头皮一紧,赶紧道:“不过,你看发案就看发案,怎么还穿成这样?”
不是王珩大题小做,实在是王壮今日穿着有够奇葩。
先不说他一改往日作风,穿了一身红,但为嘛还要往头上绑红绳?就是鞋子也换成了红色?往那一站,他全身上下,除了头发和肤色,看不出第二种颜色来。
知道是说他要去看府试发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成亲呢!
王壮却对自己的一身行头非常满意,看看这红色,多吉利啊!对着王珩惊异的眼光,自傲地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王珩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语气充满怀疑。
“哼,当然是为了你。我这样做是图啥,还不是当为了讨个好兆头,让你得中。跟你说哈,要想讨吉利,就得穿红色。”
然后,王壮发现,王珩对发案简直太不重视啦,居然穿了一身藏青色。虽说这颜色显得他更加挺拔俊秀,但架不住颜色不对啊。
于是,王壮开始对王珩进行一系列的劝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要王珩换衣服,最好换成和他一样的红色。
王珩当然不会同意王壮的建议,不过在他死缠烂打下,还是同意换一件青色的外炮。
待何睿东、于坤林两人看见王壮的打扮,眼中都充满了笑意。
何睿东强忍着笑,道:“阿珩,你这位同族的打扮,真是……”
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同于常人。”当然,对于敢于待这样同族出门的王珩,他也非常佩服,不过,这句话就不用说了。
王壮对何睿东的话全当成了夸奖,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王珩看看王壮,又看看忍笑忍的辛苦的的两人,不禁扶额,道:“两位想笑就尽情的笑吧。”
“哈哈哈……”
***
几人来带到府衙外时,外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府试的发案过程,和县试一样,也是分为正副两案,位于正案的人,就表明府试过,取得童生资格,可参加院试。
王珩几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身上均出了汗,鼻尖闻着周围人体散发的各种味道。
稍有洁癖的王珩感觉浑身难受,不过这种难受没过多久,他就没时间考虑了。
一阵炮响,府试发案开始。
人群瞬时激动起来,王珩不禁被人群簇拥着前进,他身边的王壮也不知道被人挤到了哪里去。
王珩在人群里挣扎,突然,有人叫道:“出来了!”
顺着声音王珩抬头看向公告栏上贴出的结果。此时,他非常庆幸,他拥有一双好眼睛,能清楚地看到正案上,由甲十一组成的数字。
甲十一,正是王珩的考号。
府试,过!童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