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想知道，我刚刚那一枪，打的是什么吗？”
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陶修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不博士还在蓄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一击的“不普通”。以至于当他脱离一笑君的“超质黑洞”范围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帮助唐小瑜与师讷脱身，而是进了最大努力要打断不博士的动作。
虽说没有成功，但不博士那一枪却似打空了一般。别说陶修德，连唐小瑜、师讷都好好的在重力场中挣扎，再加上刚刚情况频出，陶修德自己的情绪也是十分不稳定，竟然都没来得及细想这一次攻击究竟打中了什么。
下一秒，众人齐齐抬起头，看向了武庄的方向。
一手持剑、一手持书的巨大虚影，正捂着它的胸口；它长满了触手的嘴张开了，发出无声的惨叫。这是一种没有人能听懂的语言，直接在众人的心底响起，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正在死去。
“那……那是什么？”有人颤抖着问道。
幸好，不博士也没有吊人胃口的毛病。
“那一枪，是经由‘喀’，打中了‘天石的替身’。你可能不知道‘替身’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念诗的时候，出现的‘虚影’。也就是说，你们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想使用什么诗词力量了。”
虽然不博士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满场皆静。
“然后，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导致‘天魔’的出现？为什么‘天魔’只有一招之力，但这一招却具有极大威力？为什么在‘天魔’长成时，整个江湖都会失去天石的能力？”
“一开始，我被你们的描述误导了，总认为‘天石’和‘天魔’是一体两面的。天石带来了‘天魔’，‘天魔’长成时，‘天石’也就没有作用了。”
“但……假如天石和天魔，是一对天敌呢？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换个角度想的话，如果‘天魔’的目的其实是摧毁天石，而‘天石’的目的则是竭力借助‘江湖人’的力量，保全自身呢？‘天魔’将自己的出生地点设在天石镇，是不是为了能更方便接近天石呢？‘天魔’选择武功最高的人出生，是不是为了尽可能借助或者消除天石的力量呢？”
不博士每说一句，卜漫漫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到不博士说完，再抬眼看向卜漫漫时，卜漫漫缓慢地点了点头，樱唇轻启。
“没错。我在出生时，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我要摧毁天石……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我这个指令，就跟一种‘本能’一样，我知道我和天石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啊，‘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夏虫低声地说了一句除了不博士和一笑君没人能听懂的话。
“但是……”她抬起头，惶急地看着不博士：“我……我也想要知道‘爱’和‘被爱’，想要明白‘生活’是什么意思，想试试人间滋味……我跟爹爹说的那些，都是……出自我的真心呀！”
“好啦，漫漫。”
不博士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有些僵硬的慈父微笑，“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攻击的就不会是那个替身了。你叫我一声爹爹，那你的‘使命’自然由我帮你完成。在这之后，你就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去吧！”
“别做梦了！”
陶修德怒吼起来：“别忘了，你还在我的手里！她是我的！她可以用‘那一招’摧毁一切，只要有她，哪怕皇帝也要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不博士嗤嗤地笑起来。
“你没听懂吗？她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什么‘打出一招毁天灭地的招式’，而是‘压制天石的力量’！当她决定不压制，而是通过诗词使用天石之力的时候，因为她知道无数诗词……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武艺已经超越了巨侠’，所以虚影威力自然也是极大了。但是，使用自己天敌的力量会造成的后果……自然是死亡。”
“所以，当这个力量来源已经消失的时候，哪怕漫漫放弃压制天石的力量，哪怕漫漫在这里念上几十首、上百首诗词，都没有什么用了！”
“辛苦你在天魔降临的时候，还待在天石镇上了。你最初的想法，其实是让天魔在你或者其他你能控制的人肚子里降世吧？没想到，天魔最后选择的竟然是何见凌？”
陶修德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不！你在骗我！你是在骗我！”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嘶嚎了：“我准备了三十年……我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布这个局，为了向五大家复仇……老天！你不长眼啊！”
“为了向五大家复仇，就把自己也变成了五大家的样子。老天要是让你顺顺利利，那才是不长眼呢。”
说话的，却是夏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得离陶修德很近了。近到夏虫无形无质的冰线足以在一瞬间划过陶修德的双臂。陶修德在一愣神的功夫，不博士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陶修德的双臂和软剑一起掉在了地上，血流如注，陶修德后退了两步，没保持住平衡，仰面倒了下去。
“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看着远处的虚影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不博士向一笑君招了招手。一笑君会意，也收起了替身。师讷在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重力场压制的瞬间，便如同一条丧家犬般跑了；唐小瑜扑到陶修德身边，流着泪为他止血。陶修德面无表情，嘴里一直模糊地喃喃着“原来如此”、“老天不公”之类的词，任唐小瑜撕下布条，给他包扎。
“爹爹。”卜漫漫跑到不博士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眼泪如同珠子一般扑簌簌往下掉，“爹爹要走了吗？”
“是啊。都早上了。”看着初生的朝阳，不博士摸摸卜漫漫的头，“是该走了。来，认识认识你干爹。”他将卜漫漫的泪珠擦去，把她的小脑袋轻轻拨转过来，“要不是他，爹爹差点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卜漫漫还在抽泣，叫的“干爹”也带着哭腔。夏虫冷着脸，低声嘀咕了一句“尴尬的表情”，转向了惠丝箩和少侠们。
“马上就要走了。我们毁掉了天石，你们不会怪我们吧？”
应扬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说起来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曲大……曲昭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纵使你有一日武功全失，只要心中还存着侠义，你便是侠客；一日是江湖人，老死都是江湖人！”
“我应扬，以本不属于我的武艺，在江湖上行走数年，行的好事，早算够本啦！”
众少侠齐声大笑，带着年轻人的朝气与一往无回的潇洒气势。
“五大家之事，自有老身带着这些孩子们料理。”惠丝萝重重顿下拐杖，止住了众人的笑声，拱手抱拳，洪声道：“三位，来日江湖再会！”
“江湖再会。”不博士摸摸卜漫漫的头。卜漫漫强自止住抽泣，朝着不博士露出一张哭花了半张脸的笑容，“爹爹一定要回来看漫漫啊。”
“江湖再会。”一笑君拱手。
“江湖再会。另外，应该是五位。”夏虫严肃地纠正。不过后半段并没有人听，少侠们齐齐抱拳，声震云霄：“江湖再会！”
远处，武庄的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响彻众人心底的惨叫。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