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的道》 第十回 短匕

    等少年睁开眼时，天色已然入夜。秋高气爽的天气沁人心脾，蝉鸣渐渐地少了，寂然的山岭只有一道孤僻而瘦弱的身影盘坐在石台之上。

    “是时候回去弄清楚解开封印之法了。”少年向着天空喃喃地说，手中把玩着手中泛着莹莹白光的短匕，想到何管家临走之时所留之言，心中对这把上古神兵充满着好奇，他相信短匕里面所蕴藏的无穷尽的力量假以时日一定会被他炼化利用。不过目前最为首要的是解开封印，习得何管家所创的七十六刃法。

    山洞里被火光照得透亮，火堆中噼里啪啦地声响在洞中经久不绝，而白衣公子依旧躺在石床之上，似乎已然睡着了。

    少年见白衣公子沉睡之貌，嘴角泛起苦笑，也不去吵醒对方，走到石床之前，灭了篝火，和衣睡下。

    柳卜元方才躺下，突然身畔感到一阵颤动，白衣公子竟是一掌袭来。好在柳卜元感知灵敏，身形一侧，落在床边。不等其开口质问，白衣公子已是怒道，“你干嘛！”

    柳卜元闻言，手上一挥，篝火又是燃了起来，借着火光看着白衣公子的一脸嗔怒，啼笑皆非地答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趁黑偷袭我。”

    “我……”白衣公子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驳。

    “你什么你，千方百计留在这里，果然没安好心。”少年白眼一翻，双手抱在胸前，有些愤懑地说着。

    “我只是……”白衣公子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些什么又道，“对不起。”

    柳卜元见状，心中虽是惊疑，但也并未再多说什么，想来此人身为皇室，怪癖恐怕不少，也不追究，便又欲睡下。

    不等少年躺下，白衣公子急急忙忙地搂过虎纹兽皮，说道，“不行，你不能睡在这里。”

    柳卜元闻言一脸错愕，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怪笑道，“凭什么，你不让我睡我就偏要睡。”说罢也不等白衣公子有所反应，便直直地躺下。对白衣公子的喝骂不闻不问起来。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动手了啊。”白衣公子看着少年这般模样，气急败坏地嗔道。可柳卜元哪里会答应他，此时已是带着轻微的鼾声入了梦乡，一天的折腾令他的梦变得香甜。

    白衣公子终于是放弃了叫醒少年的念头，却不睡下，只是怔怔地望着青衣少年，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跃动的火光落在白衣公子的玉面之上，仿佛渗出几分娇羞，竟妩媚至极。

    翌日清晨，少年告别一枕槐安。徐徐睁开双目，竟瞧见白衣公子靠壁而坐，一夜未睡之貌。

    柳卜元皱了皱眉，心中委实奇怪，这皇庭贵族一身怪癖不难理解，但偏执至斯，恐怕就不多见了。

    “你一夜没睡？”少年开口问道，坐起身来。

    “关你什么事。”白衣公子一脸哀怨的说道，眼色之中含着几分困倦之意。

    少年闻言竟是爽朗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衫，打趣道，“难不成你是个女的，居然怕成这样。”说罢一顿又道，“话说还不知你如何称呼，在下柳卜元。”

    白衣公子脸上一窘，也不去接话茬，只是恨恨地说道，“本公子复姓闻人，单名一个堇。”

    “闻人堇，你一介大丈夫也不嫌这名字矫情。”少年时刻不忘奚落对方，难得有人陪他度过这苦修的岁月，曾经的顽劣心境又是生了出来。“你先休息吧，我修炼回来再告诉我如何解开封印。”少年说罢，便欲走出洞中。却听闻人堇低低地说道，“不用，我还是先告诉你解开封印之法吧，我可不想一直欠着你的。”

    柳卜元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了看眼前这个同样倔强的蛟族皇子，也不坚持，从袖扣之中唤出苍阳匕来，置于石桌之上。

    闻人堇看着短匕之上泛着的莹莹流光，抬头问道，“你这把短匕是怎么来得？”

    柳卜元略一沉思，只是说道，“机缘巧合下得来的，这蛮荒之地，宝贝多得是”。闻人堇一张俊逸的脸庞却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解开封印很棘手？”少年见了闻人堇脸上的阴晴变化，忍不住开口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我的精血加持在你的功法之上而已。”闻人堇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少年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自从踏上修真之路以来，对于修真者的精血有多重要可谓是心知肚明。所谓精血便是修真者的精元，精血的流逝轻则伤其元气，数月才能得意复原，重则便是伤其修真之基，对今后的修炼有着莫大的影响。

    想到此处，柳卜元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恐怕何管家之所以会下如此封印大概是怕这柄上古之宝落入歹人手中吧，谁知道最终将这把短匕留给了自己，不免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柳卜元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不想欠我我也不想欠你的，此宝虽然厉害，但现在我也不能将其威力发挥到极致，日后等我强大起来，想必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破开封印的。”少年说罢，便欲将短匕收起，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即使愿意自己也不想欠下这个人情，更何况这白衣公子是南天蛟族的皇子，若是有个闪失，自己反倒不好交代了。

    听到少年打算放弃，闻人堇展颜笑道，“哪有你想的那般严重，对你们人族修士来说，精血的流失恐怕讳莫如深，但我妖族天生体质超然，何况耗费这点精血的危害程度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来吧，我来帮你。”

    看到闻人堇这般坚持，少年心头也是涌上感激之情，不再多言，开始催动体内真气试图去突破封印的壁障。白衣公子见状，轻咬薄唇，左手双指一并，泛出淡淡紫芒，往右手食指上轻轻一划，殷红的血色便顺势渗了出来。

    闻人堇将手指伸到短匕之上，口中默念咒语，青蛟丹石之中顷刻间便爆发出一阵青光，而柳卜元之前陷入瓶颈的真气也如鱼得水，将封印之力迅速包裹起来。以合围之势袭取，青芒暴涨，丹石之中也是涌现出一道力量，想要硬生生地突围而出。

    这股力量的强大令柳卜元始料未及，片刻之间竟大有反噬的迹象，正当此时，一股温润阴柔的力量却由少年手背而入，游遍周身，勉力与丹石中的狂暴能量相抗衡。

    柳卜元定睛一看，竟是闻人堇将手掌覆与其手背之上，正助他一臂之力降服丹石的力量。少年对白衣公子投过感激的神色，便集中精力开始压制这股不断肆虐的力量。

    僵持了一炷香的时分，这丹石之中焕发出得青芒便慢慢地弱了下去，这股颓势让柳卜元的胜利昭然若揭。

    青芒的能量一消退，封印便自然而然地溃不成军，一段银白的文字缓缓显现在柳卜元的脑海之中，赫然便是何管家所创的七十六刃法以及对此刃的使用心得。

    见封印已除，少年心下便是松了一口气。将手掌缓缓抽回。抬眼看了一眼闻人堇，此时的闻人堇脸色苍白，竟是毫无血色。闻人堇见柳卜元关切地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身形一个不稳，似是差点晕了过去。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白衣公子，恍惚之间一阵异香扑鼻。柳卜元一愣，竟是呆呆地立在原地，闻人堇见状，脸颊却是浮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自然是推开少年，自己在石床边上坐下。

    柳卜元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竟然险被一个男人给迷惑了心智。见闻人堇相安无事，深感歉意地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想来现在也是疲惫不堪，我就不待在这里叨扰你了。”

    闻人堇点了点头，声音孱弱地说道，“丹石的灵力被激发出来，一会定会破开，只余一枚金丹，这枚金丹便是丹石的精华所在，你切记不要让其有所损伤，否则你哭都来不及。”

    少年闻言无奈地一笑，闻人堇这张利嘴，在如此虚弱之际也不消停。

    “我知道了，今日若是没了你的帮助我恐怕会受法力反噬。你尽管放心，这些日子其他的我不敢说，但烧烤美味绝对不会亏欠你的。”少年说罢，便大步踏出山洞，只余下在其身后有些欣喜的白衣公子。

    走出洞口，少年便细细查阅起何管家所遗留的七十六刃法来。刃法口诀精简，上手极易，但威力颇大，以柳卜元如今在三清化气决上得造诣来说，恐怕也只能发挥出何管家昔日的三四分火候。但在与他修炼岁月相仿的修士之中，却足以安身立命，甚至能够击败大多数对手。

    少年满心雀跃，一头匿入茂密的林中，惊走一群飞鸟，迫不及待地按照法决所言将苍阳匕操纵起来，七十六刃法，顾名思义，便是将刃体虚化，利用体内三清化气决的无形真气来凝聚七十六柄飞刃，在近身搏斗中能够凭借其险势力压对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随着三清化气决的精纯，所化之刃数量便是愈多。如今以柳卜元生乎妙一境后期门槛处的道行，即使催动到极致，也只能化出二十七柄短匕来，但这二十七柄短匕，在猎杀一些较为高级的妖兽时依然能够成为克敌制胜的一大利器。

    空中短刃飞舞，在稀薄的银白月色之下，不断劈打在周遭的树木之上，刺啦一响，便化出一道火花，短刃之上泛着点点银光，在夜空里好似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少年收起短匕，抬头一望月色，有些无奈地努了努嘴，心知自己又在修炼中度过了一日。这马不停蹄的修炼虽则索然无味，但心怀报仇之业，少年却从不觉得枯燥。

    少年往洞口望了一眼，想到闻人堇此时元气受损，恐怕需要多加休息，加之不愿与柳卜元同卧一床，便是摇一摇头，也不动身往回，竟是顺势躺在一片枯叶之中。

    柔软的枯叶压在身下，以天为被，席地为床的自由在少年心中流淌，让少年因长久修炼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秋风的惬意在脸上拂过，在夜深阑静之时，当一日的修炼之计告一段落，少年便偶尔想起他独活于世的理由来。每至此时，父亲惨死，柳府化为一堆废墟的情景便历历在目，仿若一根细针，不声不响地刺在他的胸口之上。

    报仇的重担驱使他前进，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但他知道自己有着活着的信念，无论是这十万荒山，还是所谓魔道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他人修道求长生，我自一心洗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