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红白相间的16路公交车缓缓停在了展览馆站,车上挤下来一个个头中等相貌平平的年轻人。他身上斜背个书包,手里拎着行李,行李上还扣了个脸盆。他表情貌似平淡,其实有一点点遮不住的烦躁和不安。他扭头看着展览馆,这是一座中苏友好时期建的苏式建筑。在初秋的蓝天白云映衬下,还是很漂亮的(那时京城还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将来俺要设计比这还牛掰的建筑!当看细高的顶端那颗大大的五角星,心里还吐槽:不是那年地震甩掉了吗,啥时又安回去了?他嘴角微微一撇,迈开大步穿过广场朝南走去。
不多远就是京城建工学院的大门了。他停在门口四周张望了一下,心里还在叽歪:嗯,不错,这旁边有吃有玩的,比特么郊区那些破大学好多了!他再没犹豫,进了校门就朝着建筑系的报到处走过去。
一张桌子,旁边立块牌子,桌后坐了一个女生,长发飘飘穿了件白衬衫正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呆立在那里,就差流鼻血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噗嗤一声,紧跟着就是清脆的声音:“嗨,你是建筑系的新生吗?”他连忙“哦、哦”还不自觉的用手摸了下嘴,幸好口水没流出来。赶快又掏出了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对方接过通知书,“你叫古兵?”“对啊”嘴上又小声嘀咕“不是写着呢嘛”对方没理他,低头认真在一张表格里找着。他盯着人家,又在心里叽歪上了:这妞是老师还是学生啊?不会是老师吧,刚留校的也没这么年轻吧。。
“没有你的名字”那女生抬起头坚定地说。古兵脑袋嗡的一下,又呆在那了。“哎,你去土木系吧!”那清脆的声音又响起“我没报土木系啊!”“你美术加试了吗?”“加试了啊!”“美术加试没通过的就自动转到土木系。”她语气更坚定的说。“我没通过?怎么可能!”他几乎要咆哮了。
要说古兵从十岁回到京城就跟他邻居(比他大四岁的男孩)学画画。那哥哥从恢复高考就一直在考美院,前几年都因为文化课没考上。连考四年,今年终于修成正果考上了油画系。所以古兵对自己的绘画水平相当自信。而且加试时,他也前后左右都看了,普遍的水平他还真不敢恭维。
“喂,同学”那声音有点低,她眼神也有一点说不清的闪烁。“可现在结果就是这样了,你还是快去那边看看吧。喏,往右边走”她努努嘴。
古兵脑袋里一片空白,拎着行李往那边走去。
这边是一位男老师,迅速找到了古兵的名字,“你是二班的,宿舍是203。从这条路走到底就是宿舍楼。先去把行李收拾好,其他的等通知。”古兵只哦了一声,就木然的走了。
很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古兵进去一看四张上下铺,门一侧三张围在一起,另一侧单独一张。那张床的下铺已经有了铺盖,而且非常凌乱,被子也没叠。古兵啥也没想,就把行李扔到了那三张中间的上铺,只把脸盆啥的取下来,塞到了铺底下,被褥啥的都没打开,就爬上去靠着行李,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古兵压根儿就是个文艺青年。即使建筑系也不是他本来的意愿。
古兵从小就跟着几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一起玩。因为建委的单位宿舍里工人干部都在一个院一个楼,所以几个“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自然玩到一块了。一起画画,一起看诗歌,听交响乐。。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还经常出国,他们还经常能看到一些国外的画报。甚至第一批在板砖录音机里听到邓丽君的歌。就这样,古兵“早熟”了。
高二分文理班时语文老师曾专门找古兵谈过话。很简单,老师喜欢他。可是他却对老师说“学文科能干吗?当作家,当记者?写文章能写实话吗?您不是还被打成过右派吗!”老师竟被噎的无语,缓了缓又说“你这么说,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更应该学文科。可是你说的有些东西我又不能反驳你。哎~”顿了顿,老师又问“那你学理科又想将来干嘛呢?”“我就想考海运学院,做海员,将来当船长!”古兵理直气壮的说。“为什么?”老师露出奇怪的眼神。“因为每次出海,所有人都会团结一致和大海搏斗,就不会互相之间勾心斗角。而上了岸就可以各奔东西,互不干涉。而且这样还可以走遍天下,饱揽各国风土人情。”老师笑了,哈哈大笑“好!好!好!记得要把你看到的写下来哦!哈哈哈!”
就这样,古兵怀着船长的梦想,开始了高考的冲刺。
可是!可是!可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正当准备填报志愿之前,古兵发现自己近视了!怎么会?老子是京城射击队的,眼神不比谁好啊!
古兵没上初中就被招进了去军体校训练,后来拿了市第二名,又被选拔到市青年队。可是后来在国家队选拔赛中发挥失常。又被父母劝着好好读书考大学吧!所以他停止训练还不到一年。可能是用眼习惯一下子转换,又加上他玩命复习,而且那时灯光也都不好。所以他悲剧了!
古兵一度自暴自弃都想放弃高考了。后来父母,班主任反复找他谈话,他才渐渐恢复过来。最后填志愿也是听从父母的报了建工学院,可专业他自己打定主意要学建筑学,毕竟还和艺术沾点边吧!
可是!可是!可是!怎么就跑到这专业里来了呢!咦,好像父母就都是这专业吧!
“哎~”古兵不愿意再想了!
诶,对了!刚才建筑系那个女孩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啊?她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也不问问啊!古兵后悔的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