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净心似乎已进入一种禅定的境界。
白天专注地习武。不过,如果天上飞过一只小鸟,她则心生向往,渴望腋下生出双翼,变成小鸟,随时与伙伴竞赛;如果又吹来一阵清风,她则希望自己变成风儿,首先吹到遥远故乡父母的身边,再吹到煦哥哥的身上;天色蓝莹莹,她的思绪又回到故乡的夏夜,好像没有童年的夜空无瑕;白云多得奢侈,她则喜欢琢磨被白云吞割之后的蓝天的形态,有时像蓝色的鲸鱼,有时像蓝色的海星……
几百人围绕着训练场跑步,净心觉得震撼无比,犹如万马奔腾,又如黄河决堤。恰巧空中飞过一群鸽子,心想:这些精灵何其翩翩,何其可爱,竟把天空当作它们的训练场,竟然如此臭美,竟然与我们较量,她多想立即询问皇上:是鸽子漂亮,还是我们俗家弟子帅气?
净心觉得光野蛮身体,不高雅灵魂,与动物何异?不如来编一句谚语,今晚去教明存。她边跑边念:“身体是本钱,健康乐无边。”干脆再吟一首跑步诗吧:“辽阔蓝天鸟做客,千里草原马纵横。身体驰骋心亦醉,凡胎**似魂轻。”再看看师兄师弟们,几乎面无表情,难道都没有思想?净心觉得费解,而她自己,竟然觉得能跑步是何等美好之事,干嘛不享受?鱼儿会跑吗,小鸟会跑吗,病重之人会跑吗,婴儿会跑吗,想到这里,净心激动不已,一边微笑,一边吟诗,一边胡思乱想。
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跑步枯燥与疲惫。
武教练带领大家复习了正压腿,侧压腿,劈叉与踢腿。
进行前两种运动时,净心觉得有点无趣了,她舒缓了一口气,暗示自己:这是仙气,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力量,心情竟然舒畅多了!经过二十几天的强化训练,净心基本可以劈叉了,她为自己的暗中努力而自豪,自己与众位弟子一样,此时像一个身体轻盈的舞蹈家,轻易地,倏然间,将自己“劈”成一个挺秀端丽的“人”字,立即觉得天地万物都是一本奇书,连人体也可以写字,顿时对天地万物涌起一阵亲切感而幸福地笑了。
进行踢腿训练时,净心浑身充满了力量,少女如花,想起少年时被歹人“袭扰”了花香,将愤怒化为fù chóu,每踢出一脚,似乎都能听到歹人的嗷嗷号叫声,不仅快慰不已,突然觉得人生很奇妙,何时遇到什么人,何时该作什么事,似乎老天早有安排!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该复习打击沙袋了。净心觉得这沙袋好无辜,成天被人打来打去,觉得生而为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武教练大声强调:“以后大家在家里也同样要做好准备huó dòng,尤其击打的手臂。在打沙袋前先跑一会儿步,以达到畅通气血、huó dòng筋骨之目的;打沙袋时要遵照循序渐进的原则,击打的力量由轻到重,由慢到快,手法由单个手法到组合手法;打拳时,当拳要接触沙袋时,腕关节要紧张,拳要握紧,拳面要平。用摔手和抽手击沙袋时,肩、肘、腕关节充分放松。练习前手指关节要huó dòng热,方可摔打,也可轻摔、抽沙袋,待手指发热后再用力击打。”
净心调动所有的注意力,将教练的话熟记于心,以免学艺不精,对自己造成伤害,就得不偿失了。
训练结束后,净心如约来到禅房门前,与般若进行了武术比赛,净心以凌厉的拳风,快如闪电的踢腿招式,将般若打得落花流水,可谓“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趯(音同“替”)趯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般若抱拳施礼道:“甘拜下风。”
净心谦虚地说道:“主要是师兄的承让,才让小弟我占尽了风光,继续努力哦。”
午休时,天气变得闷闷热热,净心困倦不已,琢磨道:可能要下雨了,果然,过了半个时辰,下起大雨来,哗哗的雨声挡不住沉沉的睡意,香甜无比地睡去。
下午,武教练宣布放假,在寺里自由huó dòng,但不能出寺门。
姐妹俩快活地起床了,净心教明存吟诵了《跑步》诗,明存直夸:“师兄真会现场做诗,真比诗人还诗人。”
“哪里,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净心淡淡地说。
“姐姐,你教我一首描写雨境的诗吧。”
净心想了一会儿,这几日都在学习《禅学大世界》,书中不是有吗?
“雨前不见花间叶,雨后浑无叶底花。胡蝶纷纷过墙去,不知春色落谁家。”净心耐心地教明存背诗。
明存想偷懒,便悄悄对净心说:“姐姐,师兄,今天可不可以休息嘛?”
“要有危机意识,今下午我们只训练一个时辰,好吗?”
“那有没有一首诗可以证明斗志的重要性呢?”明存仍不死心。
“有哇,‘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姐妹俩在禅房里训练了蛙跳,打拳,俯卧撑,劈叉以及弹跳后,然后坐下来,赏雨,听雨,应和着大自然的美妙天籁。
第61章享受假期亦是禅
“师兄,此时,雨声已经渐渐弱了,我们出去观雨如何?”明存提议道。
“好呀,秋意不是太浓,大自然肯定都在抓住夏日的生机,蓬勃生长吧,它们沐浴在雨中,是否更加惹人爱怜呢?”
反正已经凉快了,姐妹俩干脆打着赤脚,连雨伞也没带,可谓无挂又无碍。
“师兄,你说,雨中赏景是一种禅吗?”明存着急地问道。
姐妹俩一边走一边聊天,觉得今天下午的时间充盈。
“是,但是如果我们老是纠结于这个问题,就会影响禅的境界,我是这样理解的,赏雨时,就认真赏雨;听风时,就欣然听风,听那风吹乔木的哗哗声,听那风过竹林的唦唦声,听那风穿松针的簌簌声,你知道吗,关于描述风声之美的词牌名有‘风入松’、‘一丝风’和‘清和风’。”
“师兄,不知道,有没有关于赏雨方面的词牌名呢?”
净心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国学博大精深,词牌名如秀树林立,关于雨声之美的词牌名有‘沙头雨’、‘雨中花’和‘骤雨打新荷’。”
“那我们就是两朵雨中花。”明存高兴地说道。
“当然,你看雨中的一切,皆是那么俊朗,滋润,我不但想作雨中花,还想作雨中草,雨中树呢,雨中人,不再聊空虚的了,你我两个雨中人该郑重其事的赏景了吧。”
“你看,无数的雨滴落下来,密密层层的交汇在一起,像不像一片雨的森林?”净心注视着明存,沉醉地问道。
“师兄,好像呢,还真是一片清爽无比的雨林,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呢?真是愧对了此番美景。”明存惭愧地说道。
“那世界上最干净的森林是什么?”净心卖着关子。
“考我?肯定是‘雨林’了。”明存手舞足蹈地回答了。
“看来这位雨中人既美丽又聪明。”净心夸道。
“明存,考你一个谜语好吗?千条线,万条线,落到水里皆不见,猜一自然景物。”净心乐呵呵地问道。
明存想了一下,高声答道:“雨丝。”
“师弟果然在国学上大为精进,可喜可贺。”净心激动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师弟,这雨呀,真神奇,落到地上变成水,升到空中变成云,你知道老子写过关于水的经典句子吗?”
“师兄,没听过,教教我吧。”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太高深了,请帮我解析一下。”明存嘟着嘴巴,摇着头。
“意思是最善的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
“那么,师兄肯定是上善之人啰!”明存张嘴就夸道。
“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活得快乐罢了,仅仅是一般的善,距离‘上善’还差得远呢!比我仁德之人何止千万哪。”净心如实地纠正道。
“师兄,好谦虚,但雨水的确是这样,好可爱的雨珠,好可爱的水,它的家族有溪水,河水,江水,海水,还有我们的汗水与泪水。”明存心领神会,对神奇的水有了深刻的认识。
“算了,好好赏雨吧。”明存说。
净心看着欲滴坠下来,马上溅起一个个水涡,在地面上形成一圈一圈的水纹,交互重叠,如梦似幻,不禁对明存说:“也许时间这东西就像这水纹,昨天、今天、明天,永远是交叉的,没有绝对的分界线,如果每天这样思考一次,我们的人生可能就有三辈子那么长,今天的成功包含着昨日的汗水,昨日的血汗预示着明日的辉煌,你觉得呢?”
“师兄的感受的确令人望尘莫及。”明存赞道。
姐妹俩注视着雨中的柳丝,努力地绿着,虽然也媚春与劲夏已过,细长的叶子闪动着水亮的光泽;雨中的柏树呢,腰身更挺拔了,翠绿的小小的叶子,不因雨丝的沐浴而变得模糊,净心暗想:每一种生灵皆是与众不同的吧,正因为如此,才共同形成了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而每一株松树呢,在雨中竟然毫不懈怠地献出一把一把的长针,这些针儿,在雨中愈发闪亮,似乎可以将空气扎疼。
姐妹俩觉得累了,便回去休息了。
将衣服换洗后,用干毛巾擦干头上的雨水,再到厨房里备了一户沸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次脚,直到逼出轻微的汗水才罢休。
饭后,姐妹俩觉得还早,就拿出一本书读起来。
“师兄,好久没有研究君子学说了,你帮我找一句吧。”明存请求道。
“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净心教读道。
“意思是君子有三变,看上去庄重严肃,与他接近则温柔敦厚,听他说话则严厉不苟。”
“像这样的人,恐怕有你的心上人,有你,还有武教练吧。”明存高兴地说道。
“错,尊老爱幼,自古不变,应首推方丈大师。”净心故作严肃地对明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