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一人默然到此。
一身褐色衣衫,长身玉立,却是金蝉子。
佛本无相,此时的金蝉子,人褐衣,面俊朗,双目似阅历天下,却看不出岁月痕迹。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开山建府手书犹在,洞中石桌之上,残羹犹在,奈何物是人非。
金蝉子斜坐石椅,不由感叹,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再惊才绝艳的存在,到头来,留下的,也不过这点滴痕迹。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应龙摩尼,天地之初,区区一水虺,悠游于四海,五百年化为蛟,千年为龙,后五百年为角龙,再千年为应龙,修持不辍,得灵珠而成大道。战蚩尤、治洪水、灭苍龙、壮龙族、卫正道、斩群魔,拜师释迦牟尼,三界称战神,纵横无数劫,今龙游浅滩,神死灯灭——是非功过,过眼云烟,至此为止。”
遗言犹响彻耳际,人早已不在。
缅怀良久,出得洞去。
山脚下,站着四只形体高大的猿猴,两为赤尻马猴,两为通背猿猴,不类凡物。
见到金蝉子忽然出现,慌忙拜伏在地,不敢抬头。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山风习习,四下无人,金蝉子闭起双目,忽然开讲,脚下四猴静伏听道。
“尔等虽身躯鄙陋,尚可教化,故授神通。只是机缘不够,难入我门,但天地造化,日后自有福缘。先赐名‘马、流、崩、芭’,暂摄此地。天地间事,本座择要讲于尔等。“
“盖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
“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到此天始有根。”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又经五千四百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至此,地始凝结。”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又经五千四百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发生万物。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合。”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寅会,生人生兽生禽,正谓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于寅。”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
金蝉子言及此,星目微启,内有辰光闪烁,对四猴曰:“尔等开化未久,此事需记:此地处东胜神洲,海外傲来国。此山,唤为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尔等日后修行,裨益良多。”
四猴叩头无数。
金蝉子面无表情:“随本座上山。”
须臾即到山顶,金蝉子仰望一座顽石,沉吟不语。
四猴谨立其后,屏气凝息,共观其石,初看甚是普通,但细细观察却慢慢品出不同:其石高有三丈六尺五寸,圆围二丈四尺。三丈六尺五寸高,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隐合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犹九宫八卦。四面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似非俗物。
果然,金蝉子道:“此乃女娲大神补天遗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今本座作法寄神胎于此,尔等任务即潜伏山中,待时日成熟迸出仙胎,可暗中保护辅佐,机缘到时,自有尔等造化。”
四猴齐齐跪地顿首:“领法旨。”
金蝉子颔首:“此石连同山体周围已被我布下禁制,寻常野兽妖魔难能靠近,有甚消息,径投于崖后东海,我自知之。期间尔等尽管修行,勿需操心,石猴问世,尽心辅佐。”
四猴再三叩拜。
金蝉子从怀中摸出一颗莲花为底座,滴溜溜光灿灿的珠子,眨眼间,未见什么特殊的动作,忽然一掌拍入顽石之中。
日丽风清,水波不惊,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晃无数年,当年你亲赐名的天蓬已上天庭,独享荣耀,三界却再无你身影。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
您那至宝灵珠子都可借胎转化,这颗摩尼珠乃你神魂所化,一线真灵,亦可重生。
你曾言羡慕这漫山的猴子的无忧无虑,那今天,我就用你当初最喜欢的这块石头,了君心愿。
只是,此后,你再也不是你,三界之内,再无人认识你。
花果山还是那座花果山,只是,采桃山间,赖蟠桃以长生的梦想不再。
水帘洞空,四海再无真龙踪。梦想的两教合一,再无谁提起
但听金蝉子低眉浅吟:“三阳交泰产群生,仙石胞含日月精。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内观不识因无相,外合明知作有形。历代人人皆属此,称王称圣任纵横。”
四猴不明其意,脑海中响起最后的吩咐——
“尔等不必打听本座姓名,也不必追寻下落,时机到时,本座自现身。此间之事,切莫怠慢,丝毫松懈,我自知之,把尔等剥皮锉骨,神魂贬在九幽之处,万劫不得翻身!”
金蝉子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