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感谢我们伟大的柴郡伯爵戴维斯·温布尔,让我们以最为悲痛的心情向这位伟大的领主致以最为崇高的敬意!”
伯爵广场上的气氛严肃到了极点,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动。人群保持静默,死亡一般的静默,为这位伯爵的灵魂做最后的送别。
“诸位,柴郡的新伯爵,戴维斯·温布尔之子,措姆·温布尔,年轻的新堡伯爵,老伯爵大人亲封的沃灵男爵,温布尔家族的第三代领主,将要继承他父亲留下的所有财产,包括爵位、权力与土地,成为新一代的柴郡伯爵、金丝菲尔伯爵、欧南伯爵,成为猫堡的新主人。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新伯爵的到来!”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措姆身着青灰色的伯爵礼服,缓缓走了上来。只见他默默来到石英棺材前面,深情地朝棺材里面看了一眼——这是措姆穿越来到柴郡以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棺材的底部铺满了菊花,有huáng sè和白色两种,每一支huáng sè的菊花必须配一支白色的菊花,两支菊花的茎秆部分相互扎结,将菊花的花瓣露在外面,这样密密麻麻的菊花就组成了一张藤蔓垫子,垫在老伯爵躯体的下面。戴维斯·温布尔,这位生前咆啸山林的猛虎,这位生前驰骋原野的骏马,此时,就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苍白色的脸庞在黄白相间的花瓣的映衬下显得,安详而静谧。他眼皮微微闭合,脸上的神情早已没了当初遇刺时的那种“惊心动魄”,额头上的抬头纹也在化妆师的精心处理下,不显山不露水。银白色的短发与黄白色的菊花花瓣相衬,显得精神极了。
不知道他心口的那道深深的伤痕是否还疼,也不知道他生前经历了怎样的恐怖。现在的这位伯爵,在鲜花的簇拥下,安静地睡着了,抛却了一切,淡忘了一切。白色的康乃馨在伯爵瘦削的躯体边缘,沿着躯体与棺材之间的缝隙,野蛮生长,紧紧地将伯爵的躯体包裹在中间,只露出一个朝上的表面。伯爵的双手柔和地放在身前,白色的玫瑰用它那绿色的茎秆穿过伯爵两手的虎口,另一头,则在黑色的礼服上暗自飘香。
措姆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父亲的脸颊。一股寒冰的凉意透过指尖传遍了措姆的全身,措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措姆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去触碰这具尸体,虽然名义上他们是父子,但是实际上这位穿越而来的人是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孤儿。虽然措姆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一名合格的jǐng chá,但工作也仅仅限于抓抓小毛贼啦,调解调解邻里纠纷什么的,对于死尸,措姆还是第一次亲手触碰。
很快,骑士们合上了棺材的盖子,老伯爵的遗体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随着骑士们离开的脚步,慢慢隐去,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戴维斯·温布尔这个人了。
“新旧交替完成,请新伯爵上台接受加冕!”
一张红色的地毯缓缓地从广场中央搭建的临时加冕台上铺展开来,顺着台阶,一级一级流动着悬挂下来。等到红地毯滑落到了台阶的最底端,数十名女仆小跑过来,接住了顺延下来的红色卷筒。她们纤细的素手在红色卷筒上轻轻地拨弄着,红色的卷筒跟着她们轻盈的脚步快速延展着,一直蔓延到了措姆脚下,不长不短,距离刚刚好,显然是经过仔细的计算,周密的安排,才达到这样的效果。
措姆顺着红地毯袭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红色的尽头仍旧是红色。只是看得不甚分明,像是一颗跳动着的小火苗。
此时,柴郡的礼乐队吹响了特质的铜管和风笛,这音乐声满带着轻快与欢乐,但同时又掺杂着一些莫名的哀伤,这是措姆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措姆带着心中的忧愁和喜悦,一步一步往前走,步子迈得小心谨慎,但又不失大家风度。
措姆踏上了加冕台的台阶,此时的那抹红色已经清晰地展现在措姆眼前了——那是一张堆满了笑容的脸庞,面部微微弯曲的每一道肌肉,似乎都在述说着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红衣主教艾纽斯此时正身披一件鲜红色的皮斗篷,站在加冕台的正中央。红斗篷的里面,罩着的是一件红黑色的教士服。在炎热的夏日,这样的装扮未免显得过于怪异了。措姆一直觉得,教会就是一个怪物,教宗的人也是一群怪人。红衣主教的胸前,悬挂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很厚实,很闪亮,看起来应该是足金的。
艾纽斯的身边,一个小童恭恭敬敬地端着一个红木托盘,看起来很沉的样子。托盘很大,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红色丝巾。丝巾的上面,托盘的正中央,才是今天故事的主角——柴郡伯爵的桂冠和加冕典礼所需要的圣水。伯爵的桂冠一如既往的延续着柴郡的传统——青灰色的低调,桂冠上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物,简洁、朴素、低调、隐忍,这或许正是柴郡的性格。桂冠的旁边,一个青花瓷的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清水,清水里头插着一枝嫩绿色的垂柳枝。这看起来有点像东方神话传说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故事情节,而那青花瓷的瓶子,却正是产自遥远的东方大地,也是西诺兰群岛和诺兰大陆一直苦苦探寻的财富之乡。
小童的装扮就是一个小型版的红衣主教,应该是艾纽斯的徒弟和继任者。唯一的不同,是他们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小童身上的这个是银白色的。
虽然平时的措姆很健谈,但是在这种仪式感很强的加冕典礼上,措姆也不敢太过张扬,生怕显得自己很轻浮——这毕竟是教宗的仪式,在狂热的宗教气氛下,整个诺伊斯都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这一点从过去的三年宗教战争就可以看出来。很难说,措姆的父亲,戴维斯·温布尔不是被这种近乎疯狂的宗教热情所胁迫,甚至戴维斯本人的内心里或多或少也存在某种程度的宗教信仰。
基于上述考虑,今天的措姆表现得异常地平静。这两个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今天,就在这样的场合碰面了。他们相视一笑,脸上的笑容都展现得异常的灿烂,但是内心真实的想法未必是高兴的。既然措姆本能地讨厌和宗教有关的一切事物,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这位尊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也对世俗的权力怀有些许的不屑与轻蔑?
在措姆沿着红地毯走向红衣主教的时候,有那么十几秒钟,一个熟悉的画面在措姆的脑海里不停地闪动着——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在自己的加冕典礼上,一把夺过教皇手中的皇帝桂冠,戴在自己的头上;又在旁边拿了一个小一点的,为自己的皇后戴上。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现在的柴郡显然比不上当年的法兰西帝国,现在的措姆也不是当年的拿破仑·波拿巴。
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个紧密相连但却又分外陌生的人中间,无言的微笑就是最好的润滑剂。一个是柴郡的伯爵大人,另一个是教宗的红衣主教,这两种平时根本就不可能见到面的生物,就在柴郡新伯爵的加冕典礼上,诡异地,相遇了。
当然,拿破仑·波拿巴的那一幕在措姆身上并没有发生,措姆还是十分恭顺地接受了红衣主教递过来的伯爵桂冠,接受了主教大人圣水的洗礼。自然,红衣主教也是十分满意,像对待一个稚嫩的孩子,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慢慢地,将青灰色的桂冠,戴在措姆的脑袋上,再从青花瓷瓶子中蘸上一点儿清水,点在措姆的额头。
措姆与红衣主教的第一次交谈是发生在晚上。
猫堡,伯爵办公室。
“伯爵大人,您好!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自己,我是教皇陛下派来的红衣主教艾纽斯。”
“主教大人,您好!有什么能够为您fú wù的?”
“教皇陛下此次派我前来柴郡,一是为您主持加冕仪式,二来嘛,教皇陛下想与您谈谈具体的合作。”
“合作?”措姆来了兴趣,他实在想不出现在的柴郡还有什么可以让刚刚赢得了宗教战争胜利的教皇惦记的。
“是的。”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