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采用的热源来自幸存者号的核动力,动力是它最不缺少的东西。以目前的平均消耗量,要耗光幸存者号的动力还需要接近80年。
餐厅两边是高大的落地窗,无论是朝阳还是晚霞都可以在玻璃上折射出柔软迷人的光线,但是现在,窗外只有深蓝的大海和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副忧郁伤感的画作,拉开一旁的玻璃门可以走到外面的甲板上,海风是一如既往的咸,空气也说不来是清新还是糟糕。向远处眺望,可以一眼望到海的尽头,或者说天空的边界。
这样的风景,日日如此,夜夜皆然。黄土尚有翠竹林立之日,可这片海似乎真的没有尽头。
“你是指,常规手段无法检查出来的东西吗?”万倪压低着声音说道。
方世决点头,表示认同,浓黑的眉毛像刀锋一样挑起来,近看会发现,他生得还算俊朗,眼角和嘴边都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像是没什么东西能带给他哀愁和伤害。
“并没有。”万倪晃晃脑袋,脸上也露出失望的样子,她接着说:“但是我们正在寻找可以应用‘软武装’的手段。毕竟,在海上航行的时间越长,我们需要武装的地方就越多,如果世界上最后一片陆地都已沉入海底,那么我们就得找一个地方停下,并扎根。但如果海中的生物都变成海武士这样的怪物或是什么别的,我们能捍卫安全的手段实在有限。”
“谁知道呢,诶,上次,你说到上头正在联系别的幸存者号,这事怎么样了?”
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在两人交谈的期间,万倪点下的:白灼海虾、熏小黄花鱼、香煎马鲛鱼,生闷大龙虾都已全部上齐。它们被精致地摆放在瓷盘中,温度也保持在口感最好的地方。
因为调料昂贵的原因,大多食材都选择以原汁原味的方式呈现本身的美味,这不仅考验厨师对食材的了解、也极为依赖厨艺,只有那些每天做同一件事,不断接受反馈不断改进的匠人才有本事将食材本身做成料理。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感受与经历也会发生变化,这些都会给料理带来影响,这份影响最终会一同进入食客嘴里。
所以,万倪特别指点了一名樱宫的米其林三星厨师为她烹饪,樱宫四面临海,料理多海物,他们喜好以自然手法处理食材,讲究去繁从简的烹饪态度。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一吃之下果然味道极好。用她的话说,那就是“我只负责吃,付钱什么的交给捕鱼队的大老板就好了”,根本没有和方世决有半点客气。
方世决也不会客气,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说来也巧,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末日发生那天,两人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结果地震之后,活下来的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其余的幸存者号就像蒸发了一般。或者,是我们被困在某个平行空间里也说不定。”
“看来只有靠我们自己了对了,软武装如果没有眉目的话,我也许可以帮你们做一些突破,我在章鱼海武士身上得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方世决眼神盯着对面的女人说道,此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但我希望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要向别人提起。”
万倪安静地听完他的战斗过程的情况后,低头沉思起来。
“以此推断的话,海武士的奇怪模样恐怕也和这股奇异的能量有关,这么说,它一定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接收到了这股能量我会注意此事倒是你别吃这么快啊!”
这一餐吃掉了方世决足足一个礼拜的费用,但至少两人都吃得极为满足,龙虾劲挺多肉,肉质脆口富鲜香,难得的美食。万倪吃饱后,拍拍肚子,发出一声“嗝”。她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人,但是从没见过她因此倒下,正常人四天不吃东西早就低血糖昏倒了,而她不会。这点倒是方世决佩服的地方。
“要是能喝杯酒多好。我有点想念那些的旧时光了。”万倪沉默了一段时间,突然说道,她的眼镜被放到了桌上,只看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叉子,叉子在瓷盘里敲个不停。暖色的光线斜着趟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阴影。
“去甲板走走吧。”方世决提议道。
万倪顿时来了劲,眼睛扑闪着莫名的光芒,说:“走!”
推开餐厅的玻璃门,海风迫不及待得扑面而来,吹得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海风很凉爽,使人都变得慵懒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海面上升起一层薄若蚕网的雾,停在海面上数米的位置。
因为幸存者号极为庞大的原因,雾气显得更单薄了,两人靠着栏杆站着,任由海风拂面。
这时,一束刺眼的阳光正好穿过铅灰色的云雾,照到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身上。短暂的安静后,甲板上顿时爆发出震耳的欢呼!一时间陌生的人们拉着手,或是拥抱着。孩子们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像是吃了糖似的享受。
整整一年时间没有见过阳光的人们,竟在甲板上低声抽泣起来,这幅光景是方世决未曾想象过的,仿佛这束阳光给予他们莫大的勇气与无比的生机。眨眼间,阳光逐渐扩展开,把幸存者号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橙色光芒中。海水依然是深蓝色,只是阳光照耀其上,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闪烁着仿佛神迹般的景象。
随着人们口口相传,越来越多人聚集在甲板上,军方派出大量人手,维持秩序,因为超载的缘故,如果船内的人员大幅度移动到船体朝阳的一面,极容易造成侧翻的后果。最后人们都缓慢地从船舱中走出,他们的眼神出奇的一致,像是婴儿睁开眼睛第一次观看世界那般。
这是久违的第一缕阳光阿!方世决甚至看到了万倪眼里的泛起的泪花,她大声叫喊着,双手张开,像是要把阳光拥入怀中。
他也闭上眼睛,任由阳光在眼皮上散发耀眼的光芒,但脊背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升起!顿时惊得他一身激灵!
他立即睁开眼睛,朝四周望去,却并未发现异常,思绪飞快的运转,海里?不可能,以幸存者号的体型,得多么巨大的怪物才能对其造成威胁!那么只剩下天空,威胁来自天空!但是因为甲板构造的特殊性,都不能望到船头或是船尾的情况,他也拿不准推测是否百分百准确,
此时,大量的人群聚集在各个甲板上,疏散难度极大。
人们肯定不会因为他察觉到危险而全部躲进船舱中,他们已经躲了太久,久到身体似已发霉,血液若枯竭。
“各方人员注意,幸存者号前方发现大量不明飞行物,立即组织船员有序返回船舱。重复,各方人员注意,幸存者号前方发现大量不明飞行物,立即组织船员有序返回船舱。”
广播的内容正好证实了方世决的猜想,位于船头的观察员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并且确定此物会对人员造成危害,所以才会传达出这样的命令,幸存者号并非武装舰船,它的设计围绕着坚固与生存两大元素,有那空间装子弹与炮火,不如用来装粮食和药品。
没有御敌的“矛”,只能期望“盾”发挥作用了!
“你跟着我。”方世决说道。
万倪郑重地点点头,她看过方世决这种表情,混合着兴奋和骄傲,像渴望战斗的狼。这意味着,广播中说的“不明飞行物”,只怕是来者不善。
返回船舱中之后,方世决发现军队的人都在急匆匆地奔走,大部分都消失了。看来事态要比想象中严重多。
许多人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心留念甲板上的阳光,脸上挤满了愁态,他们患得患失,但是他们不知道,就在幸存者号正前方海域之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细小的黑点。
幸存者号的观察员波奇,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他的视力几乎达到了非人类的程度,他不用望远镜都能观察到,远方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是何等恐怖的狰狞模样,以至于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这是人类潜意识中面对灾难保全生命的最原始的天性!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军队以及管理层的人,将事态的严峻完全传达出去。
可他转念一想,幸存者号的外壳坚固无比,能抵挡核灾,即便远处那些怪物都是dǎo dàn,也不可能对幸存者号造成超过百分之三十的伤害。
“果然是我太胆小了,有这样的钢铁巨兽,怎么可能有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