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李滢怒气冲冲, 冯九珍急忙起身劝道:“公主, 这其中必定有互相误会之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有误会,草民确实拒绝了赐婚。”谢景快速看了冯九珍一眼, 又说道, “草民不过区区一介书生, 公主金枝玉叶, 值得婚配更好的人。”
不待李滢开口, 赵云姝先嗤笑出声道:“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怎么?你敢说你拒婚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
“你胡说什么!”谢景瞪眼看她。
“我胡没胡说你心里有数。”赵云姝咄咄逼人,说完还不忘暧昧地看上冯九珍一眼。
“公主?”冯九珍担忧地看向李滢,生怕她被赵云姝的言语蛊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李滢神色复杂地回视她,又突然扭头对身后的赵云姝道:“你别多嘴, 这不关你的事。”
赵云姝整个人一怔, 然后恼怒地一甩袖子,站到了远处。
李滢又扭回头看向谢景道:“不管你是因何原因拒绝赐婚,你都让本公主出了丑,现在整个王城都在说本公主的闲话,无论如何今天本公主也要教训教训你。”
话音方落, 李滢手里的鞭子就朝谢景面门甩了过去。谢景利落地躲开,然后趁机一把抓住了她的鞭梢道:“公主若认为草民有罪, 可向京兆尹举报草民, 私下用刑有违律法。”
李滢使劲挣了挣, 却没能把手里的鞭子给拽回来。她气得脸色通红,偏头对身旁的侍卫吼道:“都傻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
两名侍卫欺身上前,冯九珍朝谢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逃出去,不用顾忌自己。
小公主发起火来,必定不达目不罢休,谢景要是被抓住,少不了要受回苦。
茶楼里被几人搅得一阵乒乒乓乓,巧云护着冯九珍走到窗边,站在几人打斗的范围之外。
谢景以一敌三并不是李滢的对手,只能仗着身姿灵活一个劲地闪躲。冯九珍低头附在巧云耳边道:“京兆尹的府衙就在前头不远处,你现在去那儿求救,就说太子妃在茶馆遇袭了。”
现在回王府叫侍卫已然来不及,只能靠京兆尹了。
巧云犹豫一瞬,常乐公主对xiǎo jiě似乎并无敌意,而自己不会武功,留下也是无用……于是她点点头,悄悄顺着楼梯往楼下跑去。
冯九珍从窗户处看见巧云跑出了茶楼,扭头却见赵云姝正似笑非笑地看她。冯九珍皱皱眉,心下越发着急。巧云刚从楼梯处溜走,就有一个侍卫守住了楼梯口,谢景不能往楼下跑,只能猫捉老鼠似的被李滢和另外一名侍卫追,身上已经挨了一鞭子。
可冯九珍此刻也不敢开口劝说,生怕会适得其反,反而让李滢更加生气。
她时不时地看向窗外,直到十几名身披铠甲腰带佩剑的侍卫跑进了茶楼,她才彻底松了口气。总算来了。
可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两声惊呼。
“太子妃小心!”
“你要干什么?”
冯九珍堪堪扭头,耳边响起一阵破空声,长鞭就抽在了一旁的赵云姝身上。鞭梢打在她的脸上,登时脸颊上冒出了一道血痕。
赵云姝惊得僵在了原地,冯九珍看了眼她伸出的双臂——那是个把人往外推的姿势!
这瞬之前,赵云姝想起了楼翀不愿意结亲的原因,觉得是冯九珍故意拿自己的丫鬟来羞辱她,她原本想借李滢的手来教训冯九珍的,可李滢却依然维护冯九珍。她越想越气,便趁乱想把冯九珍推下楼去。到时候只用推说,是冯九珍在混乱中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却没想到她的小动作恰好被谢景和李滢看见,谢景打算跑过去拉住赵云姝,可惜却来不及,李滢心急之下,便一鞭子挥了过去。
见鞭子打在赵云姝脸上,屋内的人仿佛都被定住了一般,李滢手一松,鞭柄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脸上的刺痛让赵云姝突然反应过来,她惊恐地大声叫到:“我的脸!我的脸!”
京兆伊何廉刚带着人冲上二楼,恰好看到了这幕,整个脑袋嗡地一声,突然大了起来。
为什么要让他撞见这种情形?常乐公主打花了鲁国公府千金的脸?这两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啊。
“快!快帮我叫大夫来!”
赵云姝尖利地声音把何廉唤回了神,他眼神扫过屋子,急声道:“快!先把谢景抓起来,他为了躲避公主的鞭子,竟然把赵xiǎo jiě推到了公主鞭下,着实可恶!”
“还有你们几个,赶紧把赵xiǎo jiě送回鲁国公府去,你去请大夫。”何廉又吩咐道,“把谢景的嘴的给我堵上,省得他再胡言乱语。”
何廉要把谢景带走,冯九珍匆匆上前阻拦道:“何大人……”
“太子妃,此事只能如此啊。”何廉知道冯九珍想说什么,无奈地苦着一张脸打断了她,然后挥挥手还是让人带走了谢景。
冯九珍站在满地狼藉的茶馆中央:许如妍想杀她,李滢救了她,而谢景却替李滢背了罪名……
她朝李滢看去。李滢一抬下巴道:“你放心,本公主敢作敢当,绝不会让他为我替罪的,我这就去告诉父皇事情。”说完,便转身带着侍卫小跑了出去。
*
谢景自从被带走之后,什么也没说,默认了把赵云姝推到公主鞭下的罪行。而绿绦在回甲州的路上,则被尚书府的护卫追上,说她偷了楼家的玉镯。那玉镯正戴在绿绦手上,人赃并获,于是绿绦跟谢景一起,被送进了刑部。
姚敬来府上给冯九珍请脉时,冯九珍问他道:“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姚敬道:“常乐公主被禁足了,皇上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冯九珍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了。何廉找了一个完美的替死鬼,皇上是不会再让公主牵扯进来的。
“赵云姝呢?她的脸怎么样了?”冯九珍又问。
姚敬叹息道:“脸上的疤怕是消不下去了。”
“生肌膏也不行吗?”冯九珍皱眉道。
姚敬摇头:“生肌膏也不行。公主的鞭子里混了冰丝和金线,触碰到伤口后,会使伤口久不能愈合。愈合的时间慢,必然是要留疤的。”
冯九珍无力地垂下眼睛,赵云姝毁了容,谢景就更危险了。
待送走姚敬,冯九珍又去了趟刑部。
她先去看了绿绦。绿绦呆愣愣地坐在牢房里,手上的玉镯已经不见了。
冯九珍走到她面前,隔着牢房门道:“我去见了楼夫人,她答应说,只要你肯承认那只玉镯是你偷的,并且发誓出狱后永不再踏足王城,她便不再追究此事。”
“我没偷。”绿绦委屈地看向冯九珍,眼睛里的泪水将落未落。
冯九珍道:“我知道那是楼翀送给你的,但他现在人不知去向,没有人为你作证。”
“没偷就是没偷,即便没有人为我作证,我也不会承认的。”绿绦挺直脊背,抬起袖子抹掉眼里的泪。
冯九珍看着她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不由放软声音劝她道:“你心里恐怕也清楚,这根本不是偷没偷玉镯的事,而是楼尚书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一个小丫鬟。”
绿绦张了张嘴,又慢慢垂下头,掩下情绪问道:“xiǎo jiě希望我承认吗?”
“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冯九珍透过缝隙把手伸进狱室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会继续想办法救你出来的,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真的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你是选以后再也不跟楼翀来往,还是选以盗窃罪被流放西北?总之,不论选哪个,都别让自己后悔。”
绿绦突然抬头,满脸泪痕地说道:“xiǎo jiě你别管我了,你早就告诫过我不要跟楼翀来往过密,是我给你惹了麻烦,你就让我听天由命,别再管我了。”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冯九珍递给她一方手帕擦脸,“不过,你恐怕是要在这里头受几天苦了。”
绿绦抽噎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机并不在意。
冯九珍拿出一包银子,转身塞进了一旁狱卒的手里:“还望小兄弟以后能多多照拂。”
谁知那狱卒却毫不领情,又皱着眉把银子递了回来:“小人不能收太子妃的东西,刑部有规定,对待所有犯人都会一视同仁的。”
冯九珍见他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嫌钱少,便没有再劝。此时绿绦也出声道:“xiǎo jiě放心吧,我没进冯家之前,过得比这艰难多了,我能适应得了。”
冯九珍叹息着点点头,顿了顿又朝狱卒问道:“能带我去看看谢景吗?”
“不成。”那狱卒连连摇头道,“谢景是重犯,除非有尚书大人的手令,否则谁也不能见。”
冯九珍没再为难他,告别绿绦便离开了刑部。
她打听到,谢景将要在三天后受审,皇上特许鲁国公陪审。
三天,她要在三天之内想到救谢景的办法……
冯九珍坐上马车回府,径直去了府内下人们居住的院子,让身旁跟着的随侍都守在院门口,然后她径直推开了范错的房门。
范错正在屋内沐浴,听到脚步声时就快速从浴桶里出来,披上了衣服,可rén pímiàn jù只贴到一半,冯九珍就已经闯了进来。
范错背对着冯九珍的身体一僵,正犹豫该怎么应对时,却又听得吱呀一声,冯九珍又关上了门,然后猛地跪地道:“求王爷救救绿绦和谢景。”
惊愕过后,范错索性揭掉了脸上的miàn jù,转身问冯九珍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认出本王的?”
冯九珍抬头看他,没吭声,眼里却有哀求。
范错轻嗤一声,面色突然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问冯九珍道:“你到底是让我救谢景,还是救绿绦?”
“都救,但谢景三天后就要受审了。”冯九珍坦白道,“他当时是为了救我,可我现在却没有办法救他,还请王爷体恤,能出手相救。”
“他先是违抗皇命拒婚,后又毁了鲁国公府xiǎo jiě的容貌,你让我怎么救他?”范错又问。
冯九珍道:“谢景才华横溢,任用他远比杀了他有价值。你是皇上新封的昭勇太子,皇上会听你劝的。”
“昭勇太子?”范错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嘲道,“是啊,一个生前多次被大臣联名请立却次次被拒,死后才被追封的太子……就算父皇能听进我的劝言,那鲁国公府呢?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会的。”冯九珍直视他的眼睛,良久才慢慢垂下眼帘道,“只要王爷能娶了赵云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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