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意雯生于渔村之家,却天生一副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孔,便只好每次在强盗们来的时候,便在脸上摸上些墨鱼汁,变得其丑无比,才躲过了强盗们的眼睛。否则以强盗们的秉性,苏意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当下她用湿布轻轻一擦,突兀的美丽便如仙子乍临。
刀疤脸呆愣地盯着苏意雯看了一会儿,直看得苏意雯勾下了头,才回过神来:“苏意雯……好你们一群没良心的狗东西,村里藏着这么个天仙般的姑娘,原来每次我来的时候就在脸上抹些乌黑的东西冒充丑女?他娘的……”
“你敢不敢赌?”苏意雯打断他的话,厉声道。
刀疤脸淫邪地笑了,兴奋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娘子,说吧,赌什么!”
凌子谦发出微弱的声音:“雯雯……不要,不要跟他赌……”
苏意雯揪心地看了凌子谦一眼:“你认为他死定了,那我就跟你赌他能不能活下来。十天之后,你们再来,若是他还活着,你便不能再伤他性命,若是他死了……我便由你们处置!”说着她秀美微蹙,脸上尽是哀伤。
刀疤脸眼睛滴溜一转:“不行,你这赌局没意思,我不答应。”
苏意雯一惊,不解地问:“为什么?”
“按照你的意思,他要是活了,你俩这对小鸳鸯便又幸福地凑在了一起;他要是死了,你便了无牵挂跟了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所以说你这赌局横竖你都吃不了亏,不行!”
“那你想怎么赌?”
刀疤脸狰狞地笑了:“他若活了下来,你便要做我的娘子,他若死了就算了。这样一来,无论他死活,你们这对鸳鸯便都只能剩一只。这样才有意思!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小年轻为爱死去活来的样子,哈哈哈!”
几个手下听得刀疤脸的阴谋诡计,不由得都兴奋地大叫起来,纷纷称赞老大的英明。
苏意雯气得呼吸都在颤抖,没想到这刀疤脸的内心如此黑暗残忍,听了他的话,不禁感到心寒得像掉入了冰窟窿。
刀疤脸走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凌子谦拎起来,拿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你可想好了,你要是答应,他方有一丝生的希望,要是害怕了不敢答应,那我现在便了结了他!”
凌子谦嘴中的血还没流尽,只听他虚弱但坚韧十足地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没必要下这样卑鄙的圈套!雯雯,不要……不要信他的鬼话……”
“找死!”刀疤脸见凌子谦要坏他的事,上来就是一记重拳打在他肚子上,而他硬是忍着剧痛,没发出一丝不堪的声音来。他的硬气反而激起了刀疤脸的怒火,扬起手便要继续打。
“我答应!我答应!别打了!”她的心仿佛比凌子谦的**更疼。
“那好,不打了,要是打死了这小子,我的小娘子不就没了?”刀疤脸又眯着眼睛看向苏意雯,“但你可不要动歪脑筋,想搞什么逃跑的计划,十天之后,我若在这渔村寻不着你,这渔村包括周围三个村子的人,都要因你偿命!”
苏意雯脑中嗡地一下,心中所做的最坏打算,也是最后一条路,居然一眼就被刀疤脸看透了底:“好。我不逃跑。”
刀疤脸这才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眼神还意犹未尽地在苏意雯身上流连。
一个手下在刀疤脸耳边悄悄地说:“老大,直接把那小娘子抢过来不就得了,还跟他们打什么赌,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啊。”
刀疤脸轻轻一笑:“你还是太年轻,这小娘子自打露出脸蛋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老子的人了。那小子的死活,有关系吗?你猜我为何答应这赌注?”
“因为……因为……”
“猪脑袋。”刀疤脸一巴掌打在手下头上,“我们最近大肆搜刮他们,不就是为了老子的婚礼?可那个黄脸婆跟刚才的小娘子一比,简直让老子一点胃口都没有,要不是他爹势力大我会娶她?与她悔婚容易,关键是她的老子不好惹,否则老子刚才就直接把小娘子抢回家了。这几天我得抽出空来好好处理一下。十天之后,就迎取苏意雯小娘子!哈哈哈!”
待强盗们走远之后,众人早已将凌子谦扶起来。
李叔的儿子李东瞥了一眼凌子谦,道:“就我们这几个同龄,随便找一个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今天居然异想天开袭击刀疤脸,简直自不量力。”其它几个青年纷纷附和。
凌子谦头也不抬,道:“你们这么厉害,刚才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
轻轻的一句话针扎一般刺耳,他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苏意雯看着凌子谦浑身是血,揪心无比,十分关怀地问:“子谦,你怎么样了。”
“没事,感谢你。”凌子谦的语气中充满了陌生感,冷冷地看了苏意雯一眼,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没想到,我堂堂男儿,面对压迫与耻辱毫无还手之力,还要让一个女子舍身保护。”
苏意雯明白他心中的委屈,也不怪他:“子谦,可这不能怪你啊,你天生就明显是个武学奇才,速度力量甚至可与已开化的人相比。”她看了凌子谦的阿爷老渔夫一眼,“你只是没有开化的机会而已啊……”
为凌子谦疗伤把脉的李叔查看完他的状况,竟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简直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他刚刚承受的这三次攻击开山裂石都没有问题,居然只给他造成不重的内伤,休养一段时间便无恙了。你这副身体,简直相当于铜墙铁壁!若是得以开化,必是惊艳卓绝之辈啊!”说着他也望向老渔夫,“可惜了,可惜了……”
老渔夫不去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是十分心疼的看着凌子谦身上的伤痕:“谦儿,这群天杀的强盗,仗着些本事净会欺压我们普通人。你疼不疼啊……”
“我这般落魄,还不都是因为你。”凌子谦的语调低沉,像是冒着万年冰霜中的寒气,他冰冷地眼神几乎让老渔夫无地自容。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却不让任何人搀扶:“雯雯,你还是快逃吧,我没能力保护你。”
“是啊,你快走吧。”渔民们纷纷劝她。
“不行,我若是走了,可定会连累大家。十天之后,若还没有办法,大不了我以死保身!”
气氛变得沉重无比,再没一个人说话。
凌子谦缓缓转身,颤巍巍地向室内走去,老渔夫慌忙上来搀扶,却被他一把甩开:“那在下,也只觴ìng yùn烂涣恕!?br />
他的无奈与决绝之中,透露着绝望,和一种客套的距离感,好像苏意雯的以死相救,并没有换来他真诚的谢意。
他与苏意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会想,只知道在一起时彼此都很快乐。后来当两人渐渐长大,青年们纷纷开化,成为小有武功的强者,苏意雯天赋异禀,甚至成了周围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而凌子谦却因为老渔夫,甚至没有开化的机会,他所认识的青年中,甚至包括刚刚开化的**岁小女娃娃,都能轻易将他打败。
他能明显感觉得到,苏意雯对他的情感绝对不止于友谊,可每当他感受到那种暧昧,都会让他敏感的自尊心隐隐作痛: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可怜吗,自己如此卑微,哪里配的上面前这位美丽而优秀的女子!
他想起白天面对强者时的无力,和那种只能被人保护的弱小感,便忍不住低声嘶吼,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顿时血肉模糊。他在心中咆哮着:
从今往后,决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我之上!
十天之期,纵然是我人生的绝笔,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巨人倒塌,亦引得地动山摇!
当天晚上,老渔夫回到家中,见凌子谦一人桌上摆着菜,自饮自酌。
老渔夫大惊失色:“你大伤未愈,你怎么能饮酒呢?”
凌子谦嘭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我要学‘自然决’,我要开化!”
“不行!”老渔夫又一次断然拒绝了他,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凌子谦很小的时候,无意间从家中翻出一本古朴的破书,面上赫然写着“自然决”三个大字,看起来深奥大气,绝非凡品。
他顿时断定,这定是什么绝世武功的秘籍!莫非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阿爷,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厌倦了冠绝天下的至尊地位,隐姓埋名的隐世高手?
阿爷若能传他神功,他便能打遍天下,功成名就……
他浮想联翩,无比激动,越想越夸张……
阿爷知道后,却是把他狠狠打了一顿,还警告他以后绝不可再碰。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才知道那本自然决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的确珍贵无比,只有先修炼它才能开化,之后才能学习道法,踏上强者之路。
但它并不稀有,市场上只卖两文钱一本。
而老渔夫不但自己不肯教他,还立下严令,也不准村中其它任何人对他讲起书中的内容,老渔夫为了不让他偷学,甚至不让他学习识字。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肯让我开化,成为一名武者?”
老渔夫似乎不愿提起,眼中流露着无尽的悲伤:“成为一名武者又如何?打遍天下又如何?有些存在,纵然你手眼通天,也难以抗争;有些事情,即使你霸绝天下,也无力改变。”
凌子谦有些激动:“你究竟在怕什么?你说的那人和事又是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打不过就不打,改变不了就不改变,这很重要吗?”
“不!”老船夫双眼通红,几乎嘶吼道,“我所说的人和事你早晚都会面对,既然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那便不要开始!我是为你好!我真的是为你好!”
“那你告诉我,你所说的人和事到底是什么!”
老渔夫痛苦地抱住头,一回忆那些事,脑袋便如同要炸裂般,喃喃道:“是什么!是什么!我好像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忘了,我只知道不让你走上武者之路绝对是对的……”
凌子谦颓唐地笑了,道:“每次你都这么说,你所坚信的,难道是一段亦梦亦真的记忆吗?”他又倒了一杯酒,推到老渔夫面前,“那就不说了,今夜你我爷孙二人一醉方休,不过这配酒仙您可不能吃。”
老渔夫听到“配酒仙”三个字,当即脑中嗡的一下,他看看盘中只剩下半盘的鱼肉,的确是那配酒仙鱼,又看看凌子谦嘴角的鱼油,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你吃了半盘配酒仙,又饮了这么多酒?”
配酒仙听起名字来像是什么配酒的好菜,实则不然,这种鱼单吃时倒没什么,可一旦与酒搭配在一起,立刻就变成了剧毒无比的毒药,而且无药可救,一个时辰内必定浑身溃烂而亡。
老渔夫一下瘫坐在凳子上:“你……谦儿,你怎么这么傻!”
“我从小父母双亡,只剩下阿爷你与我相依为命,我的命都是您给的,您的话我自然不能不听。今天,我只好把这条命还给您!”凌子谦说着便鼻头一酸,眼泪一股脑流了下来。
老渔夫也已经老泪纵横:“你这小子,就忍心让我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真是个绝情的人物啊!”
两人拥在一起,都嚎啕大哭。
“阿爷,这杯,我敬您养育之恩!”
“阿爷,这杯,我敬您劳累之苦!”
“这杯,我自罚不孝之罪!”
“这杯,我祈愿来世再报!”
快到一个时辰时,两人都已经喝得七荤八素。老船夫似乎也忘了二人的爷孙之别,紧紧拉着孙子的手,谈天侃地,一会哭一会笑,像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
“阿爷,我凌子谦大限将至,却还有一憾事,恐怕死不瞑目!”
“憾事?兄弟,你说吧!”老渔夫醉醺醺地拍着胸口,“只要我老头子能办,必定帮你完成!”
“我凌子谦窝囊半生,在同龄之中受尽蔑视,最终抱憾而终,全是因为它。如今我只剩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还请阿爷满足我生前大愿,告诉我这自然决,究竟讲的是什么内容!”
“哈哈哈哈!你居然跟我那不懂事的孙子一样,整日惦记着这自然决,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凌子谦一听大喜过望,饶了这么大一圈,终于把阿爷给搞定了。
其实他并没有吃那半盘配酒仙,而是喂了村头的土狗,他只是在嘴唇上抹了一圈明晃晃的鱼油而已。
凌子谦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能让阿爷松嘴,今天打了一张无比逼真的感情牌才得以成功。
他汹涌的眼泪不是真情所化,而是演技所变啊!
他一高兴,竟忘了自己是个“将死之人”,变得生龙活虎,火速将那本书掏了出来,嬉笑着递给老渔夫。
老渔夫一把接过,翻开第一页,第一段话赫然映入眼帘: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欲入道法,必通经脉,必先指掌,后至躯体,终至头颅……
自然决流传自遥远的上古时代,其中的心诀能让人开启道法之路的大门,的确称得上旷世神作,乃是天下千般武学道法之宗!究竟是何神人所著,早已无法考究。
它旨在调息人体经脉,使得原本静默的经脉活络起来,首先活络到能使手指与天地自然相通,在意识的操纵下,手指可以变得温婉如玉,宛如流体,此为“幻化”。当手指幻化成功,道法之路即开启。
所谓“开化”,便指的是能够将手指幻化。
一个人的道法越是高深,身体能够幻化的部分也就越多。但无论道行再高深,心脏却是永远不会幻化的,心脏为整个人体的中心,是人体其它部位紧紧依附的地方,所以心脏永远都只能是固体,不能幻化,否则将迷失心智,走火入魔。
大陆上长久以来都流传着一句话;幻心者出天下屠!
传说上古有神人道法通天,一次意外居然将心脏幻化,成为天下大祸,生灵涂炭,终有正派义士召集天下人之力,才将其灭杀。
老渔夫翻开看了一眼,却又合上了,摇头晃脑道:“老了老了,这些字我早已不认识,但年轻时也习得过,释义我早已牢记于心,便将这释义讲与你听吧。这第一句是总纲,你大概领悟即可。而第二句是重中之重。”他指着书上的那句“欲入道法,必通经脉,必先指掌,后至躯体,终至头颅……”,顿了一顿说,“它的意思是:想要学习道法,必须先打通身体上的经脉,一定要从心脏开始,然后到身体躯干,再到手掌指头……”
老渔夫讲得陶醉,凌子谦听得用心,然而只要他能够认得字,他就能发现老渔夫所讲解的与书中所写——完全相反!
但他不认字,也不得而知。
老渔夫是因为醉酒而记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莫非……他是故意为之?
真相,总让人不寒而栗。
惊天之路,由一个错误开始。